都靈王宮冊封的喧囂與金光尚未完全散去,亞歷山德羅·科斯塔——如今是尊貴的男爵閣下——便踏上了返回熱那亞的旅程。這次不是乘坐海軍部的專列,而是一列低調卻內部裝飾奢華的私人車廂,懸掛著新設計的科斯塔家族紋章:藍底盾徽上,金色的船錨與銀色齒輪交錯,一道象征男爵身份的紅色綬帶橫貫中央,簡潔而充滿力量。紋章下方是燙金的拉丁文銘言:“經由海洋,經由工業”。
車廂內,亞歷山德羅沒有處理公文,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眼眸中難得地流淌著一絲名為“歸鄉”的暖流。冊封的榮耀是都靈的喧囂,但錦衣豈能夜行?這份為家族掙得的地位,更需要回到那片孕育了他的土地上,讓血脈相連的人一同分享。母親瑪利亞、妹妹索菲亞和弟弟保羅還有……埃莉諾拉和貝拉。王冠的砝碼已經加冕,下一步,是穩固后方的基石,安撫那些在鐵血征途中被暫時擱置的溫情與責任。
熱那亞科斯塔家族的老宅,這里沒有都靈新宅的奢華,卻沉淀著歲月的厚重與家的氣息。得知長子(如今是男爵老爺)即將歸家,瑪利亞·科斯塔夫人早早便指揮著仆役們將宅邸內外打掃得一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新鮮烘焙的杏仁餅干和瑪利亞夫人最拿手的香草奶油蛋糕的甜香。
當懸掛著濱海男爵紋章的馬車在宅邸門前穩穩停下時,母親瑪利亞已經在門廊下翹首以盼。她穿著莊重的深紫色絲絨長裙,銀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激動而欣慰的紅暈。弟弟保羅·科斯塔穿著一身嶄新筆挺的衣裝,身姿挺拔,眉宇間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幾分見到兄長的孺慕。妹妹索菲亞則是一身鵝黃色的少女裙裝,像只歡快的小鳥,迫不及待地想要撲上來,卻又礙于貴族禮儀,強忍著激動,小臉憋得通紅。
亞歷山德羅步下馬車,掃過熟悉的門楣、母親期盼的臉龐、弟弟挺拔的身姿和妹妹雀躍的神情。他臉上冷硬的線條瞬間柔和下來,唇角勾起一個真切的笑意。
“母親。”他快步上前,無視了繁瑣的貴族禮節,張開雙臂,給了母親一個有力的擁抱。瑪利亞夫人眼中瞬間盈滿淚水,緊緊回抱住兒子,喃喃道:“我的孩子…我的亞歷山德羅…男爵老爺…回來了…”聲音哽咽。
“保羅,索菲亞。”亞歷山德羅松開母親,看向弟妹。保羅立刻上前,眼神卻透著親昵,說道:“歡迎回家,男爵閣下。”亞歷山德羅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小子,長大了。”隨即,他看向索菲亞。小姑娘終于忍不住,歡呼一聲撲進哥哥懷里:“哥哥,我好想你。你好厲害,是男爵了。”亞歷山德羅寵溺地揉了揉妹妹的頭發,將一枚鑲嵌著藍寶石(象征海洋)的發卡別在她發間——這是他在都靈特意挑選的禮物。
午后的陽光灑在老宅溫馨的客廳里。一家人圍坐在壁爐旁(雖然并不冷,但壁爐象征著團聚),品嘗著精致的點心和紅茶。瑪利亞夫人拉著亞歷山德羅的手,絮絮叨叨地問著都靈的生活,埃琳娜的身體狀況(“哦,上帝保佑我那未出世的孫子!”),以及冊封儀式的盛況。她的目光不時落在兒子指間那枚嶄新的、象征世襲男爵身份的黃金紋章戒指上,充滿了自豪與滿足。
“埃琳娜一切都好,母親放心。”亞歷山德羅耐心地回答著,將一枚小巧精致的、鑲嵌著珍珠和鉆石的胸針遞給母親,“這是埃琳娜托我帶給您的,她說等孩子出生,再親自帶他來熱那亞看您。”瑪利亞夫人接過胸針,愛不釋手,眼眶又有些濕潤。
保羅則興奮地向兄長講述著自己的經歷,眼中燃燒著對未來的憧憬。亞歷山德羅認真地聽著,不時給出幾句建議,像一個真正關心弟弟學習的兄長。索菲亞則依偎在母親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著的趣事,客廳里充滿了久違的、純粹的家庭溫情。這一刻,權傾朝野的海軍大臣、冷酷的商業巨擘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歸家的兒子、兄長。
溫馨的家族團聚持續到傍晚。亞歷山德羅以“需要處理一些海軍部遺留的私人事務”為由,婉拒了母親留宿的提議。他登上馬車,在暮色中駛離,馬車并未駛向海軍部官邸,而是拐進了熱那亞橡樹街7號。亞歷山德羅獨自一人,悄無聲息地步入庭院,熟悉的淡淡梔子花香傳來。
他輕輕推開門,埃莉諾拉·維拉尼正背對著門,坐在搖籃邊,輕輕搖晃著。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米白色家居長裙,柔順的棕色長發松松挽起,露出優美的頸項。搖籃里,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睡得正香,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小嘴微微嘟著,正是亞歷山德羅快兩歲的女兒——貝拉·維拉尼。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埃莉諾拉猛地回頭。當看到門口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時,她碧藍的眼眸瞬間睜大,捂住嘴才沒驚呼出聲,隨即涌上巨大的驚喜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委屈。她站起身,像一只輕盈的蝴蝶般撲進亞歷山德羅懷中,緊緊抱住他,將臉深深埋在他胸前,貪婪地呼吸著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氣息,肩膀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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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德羅環抱住懷中溫軟的身軀,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嗅著她發間淡淡的梔子花香。戰爭期間,他雖盡力抽空探望,但終究聚少離多。這份隱秘的柔情與虧欠,是他冰冷權柄下無法忽視的柔軟角落。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低聲道,聲音是罕見的溫柔。埃莉諾拉抬起頭,眼中淚光盈盈,卻努力綻開一個笑容:“不,我知道你忙…只要你能平安回來就好。”她的目光落在他嶄新的海軍中將肩章和胸前那些閃耀的勛章上,帶著崇拜與驕傲,最后定格在他左手那枚醒目的黃金紋章戒指上,眼神微微一亮。
亞歷山德羅順著她的目光,抬起左手,輕輕撫過那枚沉甸甸的戒指,然后,他做了一個讓埃莉諾拉心臟幾乎停跳的動作——他緩緩褪下了這枚象征世襲貴族身份的戒指。
他走到搖籃邊,俯下身,凝視著女兒天使般的睡顏,眼中流露出深沉的、純粹的父愛。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還帶著他體溫的黃金男爵紋章戒指,輕輕放在貝拉枕邊的小絨布兔子玩偶懷里。戒指的冰冷金屬光澤,與玩偶的柔軟溫暖形成了奇特的對比。
他輕輕吻了戒指,然后鄭重地將其戴回自己手上,對埃莉諾拉說:“這枚戒指代表著科斯塔家族的傳承。貝拉,是我的女兒,她值得擁有最好的未來和屬于她的那份榮耀。我向你保證。”
埃莉諾拉捂住了嘴,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地滑落。這枚戒指的意義,她再清楚不過。這不僅僅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珠寶,更代表著亞歷山德羅對她們母女身份的某種隱秘承認和承諾。這份無法宣之于口的重視,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她心碎又心醉。
亞歷山德羅直起身,重新將埃莉諾拉擁入懷中。他沒有解釋,也無需解釋。在這個隱秘的空間里,他只是貝拉的父親,埃莉諾拉的男人。他抱著她,靜靜地站在搖籃邊,看著女兒甜美的睡顏,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窗外的海浪聲隱約傳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永恒。
許久,亞歷山德羅才松開懷抱,輕輕吻了吻埃莉諾拉的額頭和女兒的臉頰。“我會安排好的,埃莉諾拉。”他低聲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很快,你們會有更安全、更舒適的地方。貝拉需要陽光和花園。”
埃莉諾拉用力點頭,眼中充滿了信任和希望。第二天清晨,亞歷山德羅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的女兒和懷中溫順的情人,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間溫暖的蝸居。當他重新坐上駛向海軍部官邸的馬車時,指間那枚象征權力的男爵戒指已經重新戴好,深灰色的眼眸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與深邃。熱那亞的溫情港灣是短暫的錨地,而前方的航程,還有更加洶涌的波濤與更宏偉的藍圖等待著他去征服。但心中那份對母親、對弟妹、對埃琳娜腹中孩子、以及對埃莉諾拉和貝拉的牽絆,已化為更深沉的力量,支撐著他在權力的怒海中,繼續揚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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