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退開。她站起,左手下意識扶住肋骨右側,那里火辣蔓延。她將碎片放入衣袋,轉身走向值勤位。每一步都牽動傷口,但她走得勻速。
管事未立刻離去。他走近她身后,低聲道:“你以為沉默就能活下來?”
她不停步,只答:“我知道什么能讓我死。”
他冷笑一聲,卻未再追。她走進主艙角落,取出備用燈油,開始更換左側第三盞燈芯。油壺傾斜時,右手微微抖了一下,但她穩住了。
黃昏前,她被召去整理案臺。新債主坐在桌后,面前攤著貨單。她站在一側,準備記錄。他抬頭看她一眼,忽然問:“疼嗎?”
她低頭看筆尖:“還能動,就不算疼。”
他盯她片刻,提筆在單據上畫了個標記。“今日入庫三箱鐵釘,兩袋粗鹽,記清楚。”
“是。”
她寫下數字,墨跡均勻。寫完后,她退至墻邊待命。新債主翻頁時,手指無意拂過紙角,停頓了一下。他沒有抬頭,但肩膀微沉。
她不動,也不看。鞋墊夾層里的紙條還在,鐵絲貼著小臂皮膚,未動分毫。
夜幕漸臨,主艙燈火次第亮起。她提著油壺走向最后一盞燈。那燈懸于走廊盡頭,靠近檔案柜舊位。她踮腳換芯,指尖觸到燈鉤的瞬間,聽見內室傳來翻紙聲。
她收回手,油壺掛回臂彎。轉身時,袖口擦過墻面,留下一道淡痕。她低頭看了一眼,繼續前行。
海風從舷窗灌入,吹動她額前碎發。她走到外廊欄桿旁,借月光檢查油壺剩余。壺底還剩三分之一,她擰緊蓋子,放回工具箱。
管事從另一側走來,手里拿著一份清單。他在她面前停下,將清單遞出。“明日這批貨要清點,你負責登記。”
她接過,點頭。他未立即離開,而是盯著她脖頸下方的衣領邊緣——那里有一道隱約紅痕,正慢慢滲出血珠。
“你還撐得住?”他問。
她抬眼:“只要不是第六鞭,就撐得住。”
他嘴角抽了一下,似笑非笑,終是轉身離去。
她站在原地,手指摩挲清單邊緣。紙面粗糙,印著碼頭編號與貨物名稱。她將清單折好,塞進裙褶。動作間,背部傷口再次撕裂,血浸透里衣。
她未擦拭。她知道血會干,傷會結痂,就像昨夜燒盡的冊子,終究只留下空白。
她提起油壺,走向下一盞燈。燈光映在她臉上,明暗交替。她的眼神始終落在前方三尺。
甲板遠處,一只海鳥掠過水面,翅膀劃開夜色。她停下腳步,望了一瞬。
海平線漆黑,不見島嶼,也不見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