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手攥著賬冊,指節發白。
片刻后,他揮手遣散守衛,獨自走向主艙。背影不再挺直,肩膀微微塌下。
艾琳縮回艙內,靠在船壁上,呼吸平穩。她沒笑,也沒動。但她知道,那根一直繃著的弦,終于裂開了一道縫。
夜漸深,艙內鼾聲起伏。她仍醒著,耳朵捕捉著甲板上的動靜。戌時剛過,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是守衛的巡邏節奏,而是緩慢、拖沓,帶著酒氣的步履。
她輕輕挪到門縫邊。
管事回來了。手里端著一只陶杯,杯口還在冒熱氣。他沒回主艙,而是徑直走向前桅旁的舊椅,坐下,仰頭喝了一口。
燈光昏黃,映著他臉上的皺紋。他盯著海面,眼神空茫,杯子一次次舉起,又一次次放下。有時他低頭翻賬冊,可翻開又合上,像是看不懂,又像是不敢看。
艾琳看著他手中的杯沿,注意到每次喝酒前,他都會先往賬冊上瞥一眼,仿佛那上面寫著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東西。
她收回視線,手指緩緩撫過木勺柄。裂隙依舊,藥粉還在,但她不需要用藥了。傷口在結痂,疼痛轉為悶脹,反而讓她更清醒。
她想起廚房里的油燈,想起管家念她名字時的語調,像在點一件貨物。那時她只能記錄,只能忍耐。現在不一樣了。
她不是在等別人施舍活路。
她在等一個機會。
甲板上的管事忽然動了。他站起身,把空杯放在椅子上,拿起燈和賬冊,朝船尾走去。
艾琳屏住呼吸。
他知道時間到了。
她沒動,也沒出聲。但她的眼睛一直跟著那盞燈,直到它消失在倉庫門口。
門關上了。
她數著時間,心跳平穩。十五分鐘,這是規律。酒后、獨行、賬冊——三者從未脫節。
她慢慢抬起手,將木勺握緊,拇指卡在裂隙邊緣。只要再等一會兒,等他出來,等他回到主艙,等守衛換班。
那時候,她就要離開這個角落。
不是逃。
是進去。
燈還亮著。倉庫門緊閉。風吹動帆布,發出輕微的撲打聲。
艾琳貼著艙壁,一寸寸往門口挪。她的腳踩在稻草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的手垂在身側,木勺在掌心穩穩躺著。
她的目光始終鎖著那扇門。
燈影晃了晃。
門把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