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開手,轉身走回案后:“去吧。今晚加值末班,補你多嘴的過錯。”
艾琳叩首,退出房間。門在身后合上,她沒立刻走,站在廊下低頭整理圍裙褶皺,指尖卻悄然掐進掌心。她數到十,才邁步返回廚房。
夜深,仆舍一片漆黑。她推門進去,油燈未點,可床鋪明顯被動過——草席掀開一角,枕頭歪斜,墊在下面的破布拖出半截。她蹲下身,摸向床墊夾層,黃油布包仍在,但麻布邊緣有折痕,像是被人匆匆翻開又塞回去。
她沒開燈,也沒出聲。坐到床沿,從暗袋取出木勺,握在手中。勺柄的棱角硌著掌紋,她一寸寸摩挲,從根部到尖端,反復三次。然后她輕輕將勺子放回原位,躺下,閉眼。
屋頂茅草縫隙漏下一縷月光,照在她睜著的瞳孔上。她沒動,呼吸平穩如常。可右手始終壓在圍裙暗袋上方,隔著粗布,能感到木勺的形狀。
次日清晨,她照常起身。廚房里幫工正在分發黑麥餅,她接過自己的那份,沒吃,放進圍裙內袋。廚師路過時瞥了她一眼,她微微頷首,對方未作反應,徑直走向主灶。
辰時,她值灶間隙,借取調料之機靠近糧倉背面小門。門鎖如常,可地面拖痕比昨日多了兩道,方向朝西。她蹲下假裝系鞋帶,眼角掃過墻角——那里原本有一小堆炭灰,如今被踩散,邊緣殘留半個靴印。
她起身回灶臺,途中遇見瑪拉端著空盆走過。
“聽說昨兒夜里,執事房派人查了三個仆舍。”瑪拉低聲說,眼神卻不看她,“就你隔壁那間,翻得最狠。”
艾琳點頭,腳步未停。
“你還敢動?”瑪拉跟上來半步,“管家不是警告你了?”
“我沒動。”艾琳平靜地說,“我只是活著。”
瑪拉嗤笑一聲,快步走開。
午間輪休,她沒去吃飯,留在廚房角落削姜。刀鋒劃過姜皮,她默算著:守衛換崗在戌時初,東側小門鎖扣松動,運鹽車車牌編號為七四二,印章樣式帶雙環紋。這些數字在心里過了一遍,她停下刀,將姜片整齊碼在碗中,仿佛剛才只是在準備食材。
傍晚,她刷完最后一口鍋,將掃帚歸還管事。對方點頭示意,她轉身欲走,忽聽身后一句:“管家說,你明兒隨采買隊去集市,領三袋面粉回來。”
她頓住,回頭:“是。”
話音落下,她沒再多問。可走出廚房時,右手已悄悄握緊木勺,指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