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現在不想等了。
她靠著墻站了一會兒,呼吸平穩,心跳也不快??尚睦镉惺裁礀|西落定了,像一塊石頭沉入井底。改善膳食救不了她,節省白面也護不住她。她做的所有事,在那些人眼里都不算“技能”。她必須重新定義自己——不是個會算賬的女仆,而是一個他們不敢輕易動的人。
怎么做到?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若什么都不做,三天后她的名字就會從籍冊劃掉,換來三百銀銖。她會被押上馬車,送往某個陌生地方,做更苦的活,吃更糟的飯,直到耗盡最后一口氣。
她不能讓這事發生。
她轉身走出柴房,回到廚房。路過調料架時,順手檢查了一遍胡椒粉瓶的存量。瓶身微傾,她看出比昨日少了一指寬。她沒記,也沒說,只是默默放回原位。
下午她值殘羹桶清理。桶里還是稀湯,油星都沒幾顆。她舀起一勺,看著湯汁從勺邊滑落,像上一次一樣薄。但她這次沒放下勺子,而是走到灶臺邊,打開當日食材申領單,對照記錄。
面粉申領二十斤,實際使用十七斤半;豆渣報損五斤,桶底卻剩了近兩斤可食殘渣;豬油領了一罐,灶面抹布上卻沾著明顯多于用量的油漬。
她看完,合上單子,放回原處。動作自然,沒人察覺異樣。
傍晚交接前,她主動去洗刷陶缸。缸底積著一層糊狀物,是今日熬湯剩下的骨渣。她刷得很仔細,一邊刷一邊數著炭火余燼的數量。灶膛里還有七塊未燃盡的炭,這是今日第三灶口的余量。她記得早上添炭時,這一口用了十二塊。
她把缸推回原位,起身時碰到了墻邊的鐵鉤。鉤子松動了一下,發出輕微響動。她停下,伸手試了試,發現是固定它的釘子銹斷了。
她沒叫人修。
夜里她值末班,負責封灶。她照例檢查各灶口,確認火勢熄滅。走到第三灶口時,她停了一下,把那根松動的鐵鉤輕輕掰正,又用一塊碎磚墊在底下,讓它暫時穩住。
做完這些,她站在灶臺前,看了一會兒蒸汽彌漫的廚房。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還在。
她摸了摸衣襟內側的銅扣。它還在,硌著胸口。她沒再想父親送她來的雪天,也不想那些曾經讓她忍耐的誓言。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們要賣她?那她就讓他們賣不成。
她轉身走向門外。
風還在刮,雪落在肩頭。她抱著那套破碗,一步步走回仆舍。路上遇到幫工,對方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她也沒避讓,直視著對方走過去。
到了屋前,她沒立刻進去。站在門口,把木勺從碗里拿出來,放在掌心掂了掂。輕得幾乎沒分量。
她攥緊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