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到庭院邊緣,目光穿透層層空間,落在了遠方——那是“萬界傷口”大致所在的虛空方向。玄骨記憶中的真相,讓他對那處宇宙傷疤的本質有了更深的猜測。那不僅僅是怨念的凝結,很可能與當年被暴力抽取、繼而失控的“生機源核”以及“初源之穢”的終極形態有關。
“星盟……巡天者……”他低聲自語,聲音冰冷,“你們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當年的旁觀者,還是……分羹者?”
一股無形的壓力,伴隨著更龐大的謎團,從星海深處撲面而來。他知道,花境的危機只是暫時解除,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星盟議會的“邀請”,絕不會是一次友好的茶話。
但荊青冥的眼中,沒有任何畏懼,反而燃起了一絲近乎冷酷的興味。揭露真相,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要讓這諸天萬界,都按照他“花間修羅”的規則來運轉。
他微微抬手,掌心向上,一朵凝實的、花蕊處白焰跳動的小巧黑蓮憑空浮現,緩緩旋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生滅氣息。
“白焰可赦罪魂,黑蓮亦能葬諸天。”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話音落下,他身影再次淡化,融入夜色,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更為波瀾壯闊的星海征程,做最后的準備。
白焰赦罪,非終章,而為新篇之序曲。
修羅望星,非止步,實征途之再啟。
化凈陣崩潰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無間花境內彌漫著能量亂流撕扯后的焦灼氣息。破碎的屏障外,枯木衛的殘骸與污染獸扭曲的尸身混雜一處,無聲訴說著方才圍城戰的慘烈。花境中心,那株象征希望的“新生種子”幼苗光芒黯淡,因荊青冥遠程抽力維系星門而顯得萎靡,連帶整個花境的規則都微微震顫,仿佛隨時會墜入腐敗深淵。
幸存者們——那些在《無間律》下存續的“可控污染者”與遺塵谷修士,大多帶傷,臉上混雜著劫后余生的恍惚、對未來的茫然,以及看向場中那道身影時無法掩飾的敬畏。
荊青冥獨立于狼藉廣場中央,身周黑蓮領域已斂,但那股歷經星海征伐、執掌生滅的深沉威壓,比任何領域都更令人窒息。他甚至未刻意散發氣勢,只靜靜而立,目光落在前方。
那里,凈化派最后的長老、此番圍攻主謀——玄骨,癱倒在地。昔日仙風道骨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燃燒生命本源后的極致枯槁。白發如亂草,皮膚緊貼骨廓,深陷眼窩中,只余渙散死寂。本命法寶“凈塵拂”斷成數截,散落身旁,靈氣盡失。
幾名枯木衛沉默圍立,沾染敵血的軀殼空洞注視著垂死仇敵,只待主人令下,便將這殘軀撕碎。
遺塵谷主捂胸上前,傷勢不輕,臉色蒼白,看向玄骨的目光復雜難名,混雜著恨意與一絲兔死狐悲的唏噓。“城主,此獠……如何處置?”他低聲請示。按《無間律》,玄骨之行,形神俱滅亦不為過。
四周寂靜,所有目光聚焦荊青冥。那些可控污染者們更是屏息,他們曾是被凈化派視為必除的“污穢”,對玄骨恨入骨髓,但此刻,他們更想知曉,這位以冷酷強大著稱的“花間修羅”,將如何對待這欲將他們徹底凈化的仇敵。
荊青冥未即刻回應。他緩步至玄骨身前,居高臨下俯視這即將消散的生命。左眼深處,凝實黑蓮虛影微旋,倒映出對方神魂深處那如風中殘燭卻劇烈波動的魂火。他看到的,非僅油盡燈枯的軀殼,更是一段被極端信念扭曲、充滿背叛與偏執的漫長歲月。
“玄骨。”荊青冥開口,聲線平靜,卻似冰錐刺入靈魂,“你以凈化之名,行滅絕之事。可知罪?”
玄骨渙散眼珠艱難轉動,望向荊青冥。目光中已無力憤恨,唯余死灰。嘴唇翕動,發出幾不可聞的嘶啞:“污穢……必……須……清除……為了……蒼生……”
至死,仍固守那根深蒂固的信條。
荊青冥眼中掠過一絲冷嘲,更多的,是洞悉本質的淡漠。“蒼生?你所效忠的‘凈化’,其源,本就是一場卑劣背叛。”
他緩緩抬起右手,指尖之上,躍動起的并非象征毀滅吞噬的黑蓮影,而是一縷純凈、溫暖,仿佛能滌盡一切陰霾痛苦的白色火焰。
白焰現世剎那,花境內因戰斗與規則不穩產生的壓抑感竟為之一輕。萎靡的“新生種子”微光一閃。周遭傷者,包括遺塵谷主,皆感暖流過體,傷勢似有緩和。
“那……那是……”有人低呼,滿含難以置信。
“是凈化之力?不……更……溫暖……”
在眾人驚愕注視下,荊青冥指尖白焰未襲玄骨肉身,化柔光籠罩其頭顱,滲入識海,直包裹那即將潰散的殘魂。
非攻非愈,乃赦免與揭示。
“啊——!!!”
玄骨死寂軀殼猛顫,發出不似人聲的凄厲長嚎。此嚎非關肉體痛楚,而是靈魂被強行拖入遺忘篡改真相時的極致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