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接過藥包,指尖在紙面輕輕一壓,確認封口未動。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蹲下身,目光掃過王石頭的鞋底。泥塊夾在草編鞋紋里,其中一點灰白顆粒在日光下泛出微光。她伸手撥開,捻了捻,指腹傳來粗糲的觸感。
“你們回來時走的是北坡林緣?”她問。
王石頭點頭,“繞了點路,怕南邊塌方處不穩。”
艾琳站起身,轉向陳寡婦:“你說的土坑,在哪一側?”
“靠山腳,離溪口不遠。”陳寡婦聲音低,但說得清楚,“坑不大,邊緣是斜的,像是有人急著刨下去又填了一半。”
趙二河一直沒開口,只是默默解開肩上的藥簍,從夾層里抽出一段斷繩。繩頭磨損嚴重,斷口整齊,像是被刀割的。他遞過來時,手腕微微發緊。
艾琳接過繩子,湊近鼻端。一絲咸腥混著腐木的氣息鉆入。她眼神一沉,將繩子收進布袋,隨即對王石頭說:“帶我去看看。”
三人原路返回,艾琳只點了趙姓青年和疤臉漢子隨行。隊伍貼著林線疾行,不到半個時辰抵達北坡溪口。那處土坑比描述的更深,邊緣有踩踏痕跡。艾琳蹲在坑側,手指劃過泥土斷面——上層松散,下層壓實,翻動時間不超過一日。
她順著坑沿向外搜尋,直到灌木叢中一塊被壓倒的枝葉引起注意。撥開后,半枚靴印嵌在濕泥里,前掌寬、后跟深,紋路呈交叉斜條。她取出隨身小刀,在旁邊平整地面拓下輪廓。
“和上次登陸點發現的痕跡一致。”趙姓青年低聲說。
疤臉漢子彎腰細看,“但他們沒往村里來,反而往水源方向探。”
艾琳站直身子,目光順著溪流延伸的方向望去。這條水道穿過村子西側,最終匯入打谷場后的蓄水池。若有人在此埋設標記或投毒,后果不堪設想。
“回去。”她說,“先不動聲色。”
回到村中,她未召集全隊,只命李三取來昨日繪制的施工圖。隨后在倉房角落鋪開沙盤,用炭條標出北坡至水源的路徑,并在溪口位置插上一根細木簽。
傍晚前,她在打谷場中央立起一塊新板,將那根斷繩懸于其上,又把拓下的靴印模型釘在旁邊。村民陸續收工聚攏,有人皺眉,有人竊語。
“這不是野獸留的。”艾琳聲音不高,卻蓋過嘈雜,“野獸不會裹布走路,也不會割斷繩索留下鹽漬。這是人,而且是外來者。”
人群安靜下來。
“灰鷹團敗退前,有一隊人脫離主陣南行。我一直以為他們是逃兵。”她頓了頓,“現在我知道了,他們是傳信的。敵人沒走遠,他們在等我們松懈。”
有人低聲嘟囔:“也許就一個人路過……”
“一個人?”艾琳打斷,“一個人會特意避開大路?一個人會在水源附近挖坑?一個人會穿和海盜一樣的靴子?”
她環視眾人,“我已經下令,即日起進入二級戒備。每日訓練照常,但夜間增派三班哨,分別守北坡隘口、西溪渡口、東莊舊道。所有陷阱加固工期提前兩天完成,原定五日,現在三日內必須交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