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火光熄滅后,村口的風靜了下來。艾琳坐在谷倉門檻上,左臂的擦傷被火油浸著,一碰就發燙。她沒動,只將木鍬插在身側土里,刃口朝外。
老村長提著半盞油燈走來,燈芯微顫,映在他手背上。他站在艾琳面前,遞過一張折疊的粗紙,指節僵硬,抖得幾乎拿不住。
艾琳接過,沒立刻打開。她抬頭看了眼持魚叉青年,對方正從西角屋檐下快步趕來,肩頭裹布滲出血跡,腳步卻比昨夜穩。
“誰送來的?”她問。
“北坡哨崗。”老村長聲音壓低,“綁在一根斷箭上,射進矮墻縫里。守夜人聽見響動才發覺。”
艾琳低頭拆信。紙是劣質麻皮,墨跡粗黑,八個字橫貫中央:七日后,血洗山村。無署名,無印記,只有邊緣一處折痕極深,像是被用力攥過。
她看完,輕輕折起,塞進懷中貼肉的位置。
周圍已聚了五六人,都是昨夜參與突襲的。有人喘著氣問:“他們知道了?知道我們燒了據點?”
沒人接話。持魚叉青年站到艾琳身旁,盯著她胸口鼓起的衣袋:“就這么收著?不念一遍?”
“念了。”艾琳說,“八個字,聽一遍就夠了。”
老村長喉頭滾動:“他們若真帶大隊來……炮車、火槍、鐵甲兵……我們這點人,擋不住。”
“所以他們會寫信?”艾琳忽然笑了下,聲音不高,卻讓所有人抬起了頭。“要是真有把握踏平村子,還會提前七天告訴咱們?”
她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灰土:“他們不敢偷襲,才敢寫信。”
持魚叉青年皺眉:“可這信是沖著你來的。燒糧倉的是你,割繩的是你,奪槍的也是你。他們認準了你。”
“那就讓他們認。”艾琳走向谷倉內側那面殘墻,墻上還留著昨夜她畫過的地形輪廓。她從腰后抽出炭筆,在墻面上重新勾線,先劃出村口窄道,再標出兩側坡地與林隙。
“這次,我們不讓一個人進村。”她指著圖,“要讓他們連村子都進不來。”
老村長走近幾步,看著墻上的線條:“你打算死守?等他們撞上來?”
“不守。”艾琳繼續畫,“拒。把路封死,把陷阱埋深,把火引到他們腳底下。他們想打攻防戰,我們就打阻擊戰——在他們踏進村界前,就讓他們知道代價。”
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名獵戶開口:“可婦孺怎么辦?要是他們繞后,從北嶺包抄……”
“北嶺有響石陣,陶罐線也加了雙層。”艾琳回頭,“孩子和老人,天亮前進地道。地道口今晚就得清障,不能卡人。”
另一人猶豫著:“可……逃呢?往南邊三個村躲一躲?等風頭過去……”
艾琳停下筆,轉身面對眾人:“逃一次,就有第二次。等到哪天逃不動了,你們的孩子還得回來跪著交人稅?”
沒人說話。
她走到墻前,用炭筆圈住村口主道:“還記得火油木樁嗎?”
眾人沉默。有人低頭看自己的手。
“還有谷倉門上的豬油?”她繼續問,“敵人怕的不是我們有多少人,是不知道我們會做什么。他們以為我們只會躲、會求饒。現在他們慌了,所以來信威脅——可威脅的背后,是他們摸不清我們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