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那聲鳥鳴短促,艾琳的手還按在剛拍實的土面上。她沒抬頭,只將指節輕輕叩了兩下地面,像是確認什么。隨即起身,朝谷倉方向走去,步伐不急不緩。
谷倉門半開,里面黑著。她進去時,十個人已等在角落,持魚叉青年蹲在最前,肩上扛著那把涂油木鍬。老村長站在一旁,手里攥著一卷粗麻布,見她進來,默默遞過去。艾琳接過,展開一角,上面用炭筆標著北嶺西道的幾處坡坎與林隙。
“據點離這兒不到兩刻鐘。”她說,“守衛不多,但糧倉靠南墻,火一起,風會往東吹。”
沒人說話。有人低頭檢查綁腿,有人反復搓著手里的火油包。一名年輕村民喉頭動了動,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艾琳走到他面前,把火油包重新塞緊他腰間。“裹腳布都纏好了?”
那人點頭。
“路上不準出聲,不準落隊。踩空一步,整隊都得埋進去。”
她轉向持魚叉青年:“你帶兩個人,繞后坡,在他們換崗前制造動靜——扔石頭,敲樹,讓他們往北邊看。”
青年應了一聲,手指摩挲著魚叉柄上的刻痕。
“別真露頭。”艾琳盯著他,“活著回來才算贏。”
隊伍從后門出村,貼著麥田邊緣走。夜風壓著草尖,十一個人脫了外衣,用布條裹住鞋底,一個接一個順著北嶺西道側坡往下爬。泥土濕冷,手抓不住就滑。艾琳走在最后,每過一段就停一下,聽身后有沒有人喘重了,有沒有腳步拖沓。
翻過第一道土坎時,一只山雀撲棱飛起,撞進林子深處。所有人伏地不動。艾琳盯著那片晃動的枝葉,直到再無響動,才抬手三指一揮——繼續前進。
據點建在洼地,一圈矮石墻圍住三間屋舍,門口掛著半截銹鐵鏈。墻角立著個哨臺,一人倚桿打盹,槍管斜指著天。
艾琳揮手示意隊伍散開。持魚叉青年帶著兩名獵戶沿溝潛行,繞向后坡。她自己率七人伏在柴堆外,等了約莫半盞茶工夫,北面突然傳來樹枝斷裂聲,接著是哨兵喊話,腳步聲匆匆遠去。
她立刻起身,帶人翻過柴堆缺口。儲物屋門閂是舊鐵條,用濕布包住鉗口,剪斷時只發出“咔”一聲悶響。屋里堆著干草和麻袋,角落有串鑰匙掛在釘子上。艾琳取下,迅速清點——一把寬齒,一把窄槽,一把帶彎鉤。
地窖在主屋背后,鐵鎖扣在門框上。她用彎鉤鑰匙試了三次,鎖芯澀,轉不動。一名村民上前,從懷里掏出一小瓶油,滴進鎖孔。這是補網婦人熬的魚油,滑而不膩。鎖“啪”地彈開。
門一拉開,霉味沖出來。底下黑著,只有微弱呼吸聲。艾琳劃燃火鐮,火光一閃,照見三個人蜷在角落,手腳綁著麻繩,臉上全是灰。
“我們來接你們回家。”她說,聲音不高,但清楚。
其中一人猛地抬頭,眼白在火光里發顫。是個少年,嘴唇干裂,喉嚨動了幾下,才擠出字:“……不是夢?”
“不是。”艾琳蹲下,用磨刀石割斷繩索,“能走嗎?”
兩名成年男子勉強撐起身子,腿抖得厲害。少年咬著牙,扶墻站起來,膝蓋一軟,又被旁邊村民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