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走出地窖時,天剛蒙亮。她沒回屋,徑直走向堆放農(nóng)具的棚子,從角落拖出幾個廢棄的陶罐。罐身布滿裂紋,底部缺了一角,但足夠發(fā)出聲響。她將它們一一排列在腳邊,又抽出一捆麻繩,指尖搓了搓,試了試韌度。
田埂上的麥苗已長到小腿高,綠意連成一片。她在東側(cè)入口處停下,選了兩根埋得深的老樹樁,把麻繩橫拉過去,離地約半尺高。每十步掛一個陶罐,用細繩系牢。風一吹,罐口輕晃,彼此磕碰,發(fā)出細微的“叮當”聲。
持魚叉青年從坡上走來,肩頭扛著修補好的漁網(wǎng)。他看見艾琳蹲在地上綁繩結,腳步頓了頓,走近后抱著手臂站在一旁。
“這玩意兒能防誰?”他開口,聲音里帶著笑意,“野兔蹦一下都響,夜里全村還得睡?”
艾琳沒抬頭,手指繼續(xù)穿過繩扣,打了一個死結。她站起身,走到五步外撿起一根枯枝,輕輕一挑,麻繩震動,三個陶罐接連相撞,聲音清脆,傳出去老遠。
“你不信它有用。”她說,“但你得信野豬會踩線。”
青年皺眉。“真有人摸進來,哪會傻到撞繩子?繞個圈就進來了。”
“他們不會知道這里有線。”艾琳走到下一個樁位,開始拉第二道繩,“可動物不知道。它們走慣的路,聞到麥香就會來。只要動了,聲音就能傳到谷倉前。”
青年沒再說話,只是盯著那排搖晃的罐子。遠處傳來雞鳴,晨光爬上麥穗。
當天夜里,艾琳睡在谷倉二樓的干草堆上。腰間的扁石貼著肋骨,硌得皮膚發(fā)麻。她閉眼不到半個時辰,外面突然響起連續(xù)的撞擊聲——“哐!哐哐!”節(jié)奏雜亂,急促刺耳。
她翻身坐起,抓起火把就往梯子下沖。右腳剛落地,骨哨已經(jīng)含在嘴里,三短音吹出:敵至警訊。
村中很快有了回應。腳步聲從各家門后響起,木門推開,人影提燈而出。有人抄起鐵叉,有人握緊鐮刀柄,全都朝著谷倉方向聚攏。
艾琳提火把沿田埂疾行,火光掃過麥叢。還沒到第一道警戒線,就聽見前方一陣窸窣,接著是低沉的哼叫。她放慢腳步,左手舉起火把,右手握住別在腰后的磨刀石。
三頭野豬正在麥田邊緣拱土,一頭成年母豬帶著兩只幼崽。它們撞斷了中間的麻繩,陶罐滾落在泥里,還在輕輕顫動。
人群陸續(xù)趕到,有人松了口氣,低聲說:“白忙一場。”
艾琳沒動。她盯著地面,火光照出一串清晰的蹄印,從北坡延伸下來,穿過警報線,深入麥田五六步才折返。
她蹲下身,撥開被踩倒的麥苗,指腹抹過泥土。“它們從上面下來。”她說,“不是路過,是來找吃的。”
持魚叉青年擠到前面,看了一眼蹄痕,嘀咕道:“豬罷了,還能傳信不成?”
“能。”艾琳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它們今天敢來,說明北坡沒人守。明天要是換成穿皮甲的人,也會走這條路。”
沒人接話。夜風拂過麥梢,發(fā)出沙沙聲。
“我們之前等火燒到門口才動手。”她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所有雜音,“結果呢?東屋塌了,梁斷了,人差點沒命。現(xiàn)在我們有了耳朵,哪怕聽錯一次,也比聾著強。”
她轉(zhuǎn)身走向斷繩處,從懷里掏出一段新麻繩,蹲下重新連接。幾個村民猶豫片刻,陸續(xù)上前幫忙。有人遞來木錘,有人扶正樹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