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花庭,懸于虛空之中的宏偉城池,如今已不再是單純的避難所或勢力象征。它是一座戰爭堡壘,一座即將啟航的、指向遙遠星海的遠征基地。
花庭核心,原初的“世界樹”雛形——那株由新生種子與無間花庭融合所化的巨樹——如今巍然聳立,其枝葉不再僅僅籠罩花庭,而是探入虛空,汲取著混沌能量,轉化為維系整個枯榮軍團的磅礴生機。樹下,是一片由無數枯木衛組成的森然軍陣。這些曾經的魔化尸骸、如今的忠誠衛士,靜默矗立,它們干枯的軀干上纏繞著妖艷的毒藤,花苞緊閉,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索命寒意。經過“萬界傷口”一役的淬煉,以及荊青冥生滅權柄的滋養,枯木衛的數量已逾十萬,個體實力更是遠超從前,它們不再是簡單的傀儡,更像是荊青冥意志的延伸,是行走的枯榮法則。
軍陣前方,是以遺塵谷主為首的數萬名“可控污染者”軍團。他們形態各異,有的身體部分呈現晶化,有的肌膚流淌著暗色流光,但眼神卻清明而堅定。他們曾是被遺棄、被恐懼的存在,是無間花庭給了他們新生和尊嚴。如今,修羅之主劍指機械降神,他們便是最鋒利的刃,誓要用這曾被視作詛咒的力量,斬向那追求絕對秩序的冰冷敵人。谷主周身氣息沉凝,半污染的狀態在與荊青冥的共研中已達到一種奇妙的平衡,甚至隱隱觸摸到了更高層次的門檻,他望向虛空盡頭的目光,充滿了決然。
更后方,則是來自不同盟友文明的艦隊。有駕馭靈能光帆的星靈族,有依靠巨型生物甲殼航行的蟲群領主,甚至還有幾艘風格迥異、閃爍著符文光芒的修真星槎。他們大小不一,科技或魔法體系各不相同,但旗艦上無一例外地,都懸掛著一面臨時趕制的戰旗——一朵在蒼白火焰中靜謐旋轉的黑色蓮花。這是“修羅花主”的象征,也是此次“多元宇宙聯軍”共同的信念圖騰:對抗絕對秩序,守護文明存在的多樣性與可能性。
荊青冥獨立于世界樹最頂端的一根枝椏上,俯瞰著腳下這支前所未有的聯軍。他依舊是一身簡單的青袍,面容平靜,看不出絲毫臨戰前的緊張或激動。左眼深處,那朵本源黑蓮緩緩旋轉,倒映著下方浩瀚的軍容與遠方無盡的星辰。他的右手指尖,一縷蒼白火焰跳躍不定,時而化作充滿生機的嫩芽,時而歸于寂滅的虛無。
“青冥。”蒼老但沉穩的聲音響起。荊父在兩名枯木衛的護衛下,沿著樹干走來。經過凈世白蓮的徹底治愈和花庭生機的溫養,他不僅舊傷盡復,修為更有精進,雖不及兒子那般通天徹地,卻也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氣度。
“父親。”荊青冥轉身,微微頷首。面對父親,他眼中那屬于“修羅之主”的冰冷淡漠才會稍稍融化。
“都準備好了?”荊父看著兒子,目光復雜,有驕傲,有擔憂,更有無條件的支持。
“嗯。”荊青冥點頭,“機械降神的存在,是對‘生’本身的否定。即便不為復仇,此戰亦不可避免。唯有斬斷這雙試圖扼殺萬界生機的手,我們的宇宙,乃至更多可能遭受其害的宇宙,才能真正擁有未來。”
荊父嘆了口氣,隨即又堅定起來:“我明白。此等存在,道理是講不通的。只是……萬事小心。它們的‘秩序’,與我們所理解的任何力量都不同。”
“正因其不同,才需親身體驗。”荊青冥指尖白焰熄滅,他望向虛空某處,那里,一個巨大的、由世界樹根系與無數毒花藤蔓交織構筑的星門正在緩緩旋轉,散發出朦朧的輝光。“它們的秩序,或許能禁錮能量,湮滅物質,但能否禁錮‘枯榮’,能否湮滅‘污染’?我很想知道答案。”
他的語氣平淡,卻蘊含著絕對的自信與一絲……期待。仿佛即將前往的不是生死戰場,而是一個驗證自身之道的絕佳實驗室。
就在這時,一道迅疾的流光從花庭下方升起,落在荊青冥身前,化為一名身披星光長袍的老者——正是星盟議會派來的聯絡使者。他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震撼與恭敬,躬身道:“修羅閣下,聯軍各部已確認準備就緒,空間坐標穩定,隨時可以啟航。”
這位使者最初代表星盟而來,多少帶著些高等文明的優越感,即便在荊青冥展現出強大實力后,也只是轉為表面的尊重。但經歷了“萬界傷口”事件,親眼目睹荊青冥如何與宇宙尺度的災難對抗,甚至最終引導其步入輪回后,他所有的驕傲都已化為徹底的敬畏。他深知,眼前這位看似年輕的男子,其存在本身已超越了星盟對個體力量的認知范疇。
荊青冥目光掃過下方肅殺的軍陣,掠過那些風格各異的盟友艦船,最后定格在旋轉的星門上。
“傳令。”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花庭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透過通訊設備,回蕩在每一艘聯軍戰艦之中。
“遠征,啟程。”
沒有激昂的戰前動員,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然而,這四個字卻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枯榮軍團,前進!”遺塵谷主沉聲喝道,聲音通過特殊陣法傳遍全軍。
十萬枯木衛同時邁步,動作整齊劃一,踏入那由植物構成的星門。它們沒有吶喊,只有軀干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以及毒花苞片開合時細微的嘶鳴,匯聚成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序曲。
可控污染者軍團緊隨其后,他們身上逸散出的、被完美控制的污染氣息,與枯木衛的枯寂死意交融,形成一種詭異而強大的力場。
盟友文明的艦隊紛紛點亮引擎,靈能、生物能、符文之光交相輝映,如同百川歸海,涌入星門。
荊青冥最后看了一眼父親,點了點頭,一步踏出,便已出現在星門的最前方。他沒有回頭,身影被星門的光芒吞沒。
世界樹的根系微微發光,更加磅礴的能量注入星門,穩定著這條跨越難以想象距離的通道。
荊父站在樹巔,望著兒子和大軍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他知道,這一戰,將決定無數世界的命運。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守好這片兒子留下的基業,等待英雄的歸來。
虛空之中,巨大的植物星門緩緩縮小,最終化為一個光點,徹底消失。只留下無間花庭,如同黑暗中的孤燈,靜靜懸浮。
而在遙遠的、法則迥異的機械降神界域邊緣,虛空如同平靜的水面被投入巨石,劇烈地蕩漾起來。首先探出的,是無數猙獰的枯木枝干,如同侵略性極強的藤蔓,迅速扎根于這片冰冷的虛空。緊接著,是沉默的枯木衛軍團,以及后方浩蕩的聯軍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