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男人清雅,白襯衫熨得平整服帖,肩角折疊筆直利落,襯出輪廓分明的薄背。西裝褲也是一樣齊整,褲側的折角都軋得恰到好處,其余看不出一絲褶皺。頭發更是被打理得很好,幾乎不見突兀的碎發。
可是他卻從鏡子里看到那個滿身淤泥又臟又亂的自己。
那個讓她厭惡、也讓他痛恨的自己。
他垂了垂睫,面無表情地上了四樓,來到鋼琴房。然后就看見關談月坐在鋼琴前,一遍又一遍彈著那首《六月船歌》。
她彈了好多遍,哪怕她現在就換一首,魏赴洲都不會說什么。
他感覺自己的記憶被刺痛了。
他走上前,一把拉住女孩的手腕,后者失了力,手指在琴鍵上劃過一道亂音。關談月嚇了一跳,一轉頭,就看見魏赴洲冷若冰霜地站在自己面前,像個兇神惡煞的鬼。
那一刻,她還以為自己的行為露餡了,被他發現了,一顆心不禁提到嗓子眼,驚恐地看著他。
“不許彈了。”他說。
“為什么。”
“別的都可以,但不許彈這首。”
“我彈什么你也要管?我喜歡這首。”
“我不喜歡。”
“……”
魏赴洲眼神幽深地望向關談月,里面寒光凜凜,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女孩大卸八塊,關談月沒由來一陣心悸,忘了后面要說的話。
她也并不知道他為什么討厭這首曲子,記憶在漫長的過往中轉了一圈,沒找出個結果來,卻被他眼里難以消弭的怨念刺得渾身發痛。
魏赴洲笑了聲,有些失望地撫上她的臉:“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也是,反正我的事,你從來沒放在心上過。”
“……”
關談月往后一躲,眼里帶了抹疑惑。
這幾天,他們二人只要一見面,幾乎就是這樣針鋒相對,關談月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他用她最熟悉的方法傷害她,她也用他最熟悉的方法傷害他,可是今天,魏赴洲的方式讓她陌生。
“你想說什么。”關談月蹙著眉問。
魏赴洲的手懸在半空中,不甘心地攥成個拳頭停頓兩秒,收回來,手肘搭在鋼琴架上。
“關談月,其實你根本沒有愛過我。說來你到底為什么喜歡我,我都感到難以相信,也許是終于被我逼得沒了辦法,又或許是想再找機會離開我,裝模作樣了幾天終于裝不下去,原形畢露,現在又回到以前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