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談月抬抬眼,有些詫異他居然質疑她的真心,淡淡道:“你要是這么認為,那就這么認為吧,反正我無所謂。”
“……”
她這個狀態有些激怒了魏赴洲,男人生硬地捏住她的臉,發火:“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我從來沒有要過你一句道歉,即便你那樣對我,你們家那樣對我,我被人要打死了,你站在樓上看我的笑話,我都沒要你一句道歉。”
他捧住她的臉,眼底一片猩紅,噴涌而出的愛與恨都像潮水似地淹沒她,“但是月月,你心里呢,你心里后悔過么?還是你覺得那個卑賤的男孩就該去死,你恨他,你那么討厭他,你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所以無論他以后變成什么樣子,在你眼里還是那個骯臟的家仆,你死都不可能會愛上他。”
“……”
關談月眼睫顫抖,終于從他的話中回憶到一絲過往,是早已被她遺忘的過去,卻如他所說從來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魏赴洲記了一輩子。
那時的關談月只有十幾歲,對魏赴洲的印象只有臟與厭惡。
她最大的樂趣就是看他吃癟,看他被自己使喚得跑前跑后還不能有一點怨言,尊嚴被自己狠狠踩在腳下,以此來維持自己那點可憐的優越感。
她每天會抽出兩個小時練鋼琴,閑了就約一群朋友吃喝玩樂,而他,只配在她家做臟活累活,生動地詮釋了“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區別。
那天她在樓上彈鋼琴,悠揚的琴聲傳出,是她那時最喜歡的《六月船歌》。彈著彈著卻聽見樓下傳來暴打的聲音。
她好奇地走過去,看見魏赴洲瘦弱的身軀淹沒在拳打腳踢里,渾身泥濘和血漬,是他把那些追債人又來找他要錢了。
說實話那時她有點害怕,一個姑娘家圍觀一群男人打架,總會有些無措,可是她看見魏赴洲的眼睛,從那張沾滿鮮血的臉下露出來,像一個惡魔死死盯著她。
“幫我。”他說。
也許是因為求生的本能,他居然會尋求她的幫助,就是希望她幫忙打個報警電話或救護車,都行。因為離著太遠,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見。
關談月當然沒聽見,但是看出了他的嘴型,可她幾乎一下就被這眼神嚇得退開,全然不知道該怎么幫他,也許壓根就不想幫,她立刻關上窗戶,頭也不回地走了。
“操,還幫你,誰他媽幫你?”施暴者狠狠踢了他兩腳,怒罵,“沒人要的雜種,一分錢都拿不出的窮光蛋,晦氣!”
“……”
后來,關談月把這件事拋之腦后,再見到魏赴洲時已經是第二天,才知道他在醫院躺了一整晚。
頭上被纏著厚厚的紗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手也被打斷了,纏著石膏,肋骨也裂了,醫生強烈要求他住院,他沒錢,就回來了。
“為什么不幫我。”他問。
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叫板過,無論是她如何欺負他、挖苦他,都沒有和她一般見識。
可那次,他破天荒地質問她,眼神幽深可怕得嚇人,連帶著渾身都在細微地顫抖。
她在樓上,白裙蹁躚,像個天使。
他多么渴望得到天使拯救,卻沒想到天使希望他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