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古里亞海的硝煙尚未散盡,倫巴第平原的陰影下,另一場無聲的戰爭正在灼熱的泥土與潮濕的夜色中悄然上演。
倫巴第平原的夜色,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風掠過剛抽穗的麥田,發出沙沙的低語,掩蓋了泥地上幾不可聞的腳步聲。一支幽靈般的隊伍,正貼著田埂和灌木的陰影,無聲地潛行。
阿爾貝托·羅西伏在一道低矮的土坎后,冰冷的眼睛透過夜色掃視著前方。約兩百碼外,一座橫跨在不算寬闊但水流湍急的溪流上的鐵路橋輪廓清晰可見,這不是主干線,卻是連接后方一個中型兵站與前沿幾個小型哨所的關鍵支線。橋頭一座簡陋的木質哨塔上,昏黃的煤油燈光勾勒出一個奧軍哨兵抱著步槍打盹的模糊身影,另一個則在塔下無聊地踱步。鐵軌在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微光。
“目標確認,哨兵兩名,狀態松懈。”阿爾貝托的聲音壓得極低,傳入身后六名隊員耳中。“鼴鼠、地鼠,按預定位置,埋設‘鐵蘋果’(特制高爆彈),延時十五分鐘。山貓、毒蛇無聲解決哨兵。其他人警戒。”
“收到。”幾個低沉如鐵石摩擦的聲音幾乎同時回應。
代號“鼴鼠”和“地鼠”的兩名隊員如同真正的鼴鼠,貼著地面快速匍匐前進,動作迅捷而隱蔽,熟練地避開月光直射的區域。他們攜帶的小型工兵鏟在松軟的河岸邊幾乎沒發出聲音。很快,兩人就消失在橋墩下方和靠近哨塔一端的路基陰影里,輕微的挖掘和裝置固定聲被風聲和溪流聲完美掩蓋。
阿爾貝托的目光轉向哨塔。“山貓”和“毒蛇”如同兩道貼地的黑煙,借助田埂和幾叢茂密的灌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向哨塔迂回靠近。他們的動作沒有一絲多余,每一次停頓、每一次移動都精準地卡在哨兵視線盲區和巡邏間隙。
塔下踱步的哨兵似乎感覺到一絲異樣,停下腳步,疑惑地朝黑暗的田野方向張望。就在他扭頭的一剎那,“山貓”如同撲食的獵豹般從側后方的陰影中暴起。一只帶著厚皮手套的大手閃電般捂住哨兵的口鼻,另一只手中的淬毒三棱軍刺(黑水標配)精準無比地從第三、第四肋骨間隙斜向上刺入,穿透肺葉,直抵心臟。哨兵的身體猛地一僵,連一聲悶哼都來不及發出,眼中的驚恐瞬間凝固,身體軟倒下去。“山貓”順勢將其拖入更深的黑暗。
塔上打盹的哨兵似乎被下方輕微的拖拽聲驚動,迷迷糊糊地探身向下張望。“咻!”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破空輕響。“毒蛇”手中的強力弩箭(弩臂包裹著消音材料)在不足三十碼的距離內,將一支同樣淬毒的短矢釘入了哨兵暴露的脖頸。哨兵身體一歪,從了望口栽倒下來,被早已等在塔下的“毒蛇”穩穩接住,輕輕放倒。
整個過程,從移動到擊殺,不過十秒。干凈利落,如同演練了千百遍。
“目標清除。”“山貓”和“毒蛇”的聲音幾乎同時傳來。“裝置就位,十五分鐘倒計時啟動。”“鼴鼠”和“地鼠”也完成了任務。
“撤!”阿爾貝托毫不猶豫地下令。七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迅速而有序地撤離現場,消失在茫茫麥田之中。
十五分鐘后。轟隆隆——!!!一聲沉悶卻極具穿透力的巨響撕裂了寧靜的夜晚,橘紅色的火球從鐵路橋的中段和靠近哨塔的橋基處猛烈騰起。火光映照下,扭曲變形的鋼軌如同麻花般被拋向空中,沉重的混凝土橋墩被炸開巨大的缺口,整座橋梁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一陣劇烈的搖晃和碎石崩落聲中,轟然垮塌,重重砸進下方湍急的溪流,激起沖天水柱。巨大的聲響在平原上傳出很遠,驚醒了附近村莊的狗,也驚動了遠方兵營的號角。
三天后,倫巴第腹地,距離帕維亞城不到二十里的一處偏僻山谷。空氣中彌漫著干草、馬糞和劣質煙草的味道。一個依托廢棄磨坊臨時改建的小型奧軍兵站駐扎于此,主要囤積著供應前線騎兵的馬料(燕麥、干草)和一些備用挽具。守衛相對松懈,只有兩個班的步兵和一些后勤人員。
午夜時分,幾條黑影如同壁虎般貼著磨坊粗糙的石墻攀援而上,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屋頂的了望哨。更多的黑影則如同鬼魅般潛入了堆放得如同小山般的干草垛區域和存放少量備用糧秣的倉庫。
“目標確認,守衛巡邏間隔五分鐘,倉庫無固定哨。按計劃,火燒草料,重點倉庫。”阿爾貝托的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行動!”
幾枚特制的燃燒彈(內部填充了白磷和粘稠油脂)被精準地投入草垛深處和倉庫通風口。幾乎是瞬間,刺鼻的白煙伴隨著詭異的淡綠色火苗“嗤”地一聲竄起。干燥的草垛如同澆了油的火絨,火勢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短短幾十秒就變成了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炬,將半個山谷映照得如同白晝,倉庫內部也傳出沉悶的爆燃聲和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