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鐵軌鋪就的權(quán)力之路（第1頁）

議會大廳穹頂下回蕩著雄獅般的咆哮，每一根鍍金的科林斯柱都仿佛在聲浪中震顫。老牌貴族安杰洛·維斯孔蒂伯爵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財政大臣的鼻尖上：“債券？讓那些滿身銅臭的銀行家，用印著撒丁王室徽章的紙張，掏空我們忠誠子民最后一塊銅板！加富爾，你這是在出賣王國的血脈，債券利息將吸干國庫。”唾沫星子隨著他激烈的動作飛濺，在昂貴的櫻桃木長桌上留下幾點濕痕。

他身后的保守派陣營如同被點燃的干草堆，嗡嗡的低吼匯成一片壓抑的風暴。質(zhì)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針，密密麻麻刺向長桌另一端端坐的首相加富爾。

加富爾放下手中那份墨跡未干的“王國鐵路振興債券計劃書”，紙張邊緣被議會廳數(shù)百支蠟燭的火光鍍上了一層跳躍的金邊。他臉上沒有絲毫怒容，只有一種磐石般的沉穩(wěn)，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手術(shù)刀，精準地切割著滿場喧囂：“叛國？伯爵閣下言重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嘈雜，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王國需要鐵軌，如同人體需要血管。沒有血液奔流，再強壯的身軀也會枯萎。”他拿起計劃書，手指點在第一頁加粗的數(shù)字上，“國庫空虛，無力獨自承擔貫穿北意的鐵路網(wǎng)。向民間募集資金，讓資本助力王國崛起，這是務實，而非背叛。”

他微微側(cè)身，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一份附在計劃書最后的、墨跡簇新的《科斯塔商業(yè)銀行承銷能力及風險擔保說明》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況且，此次債券發(fā)行，并非無序放任。我們選擇了最具實力、也最。。。‘可控’的伙伴。”他刻意在“可控”二字上加重了音，銳利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掠過保守派陣營中幾個面色陰沉的銀行家代表，“科斯塔商業(yè)銀行的儲備金充足率與風險撥備，已由王室審計官親自核實。他們，將是王國血管的鑄造者之一。”

“科斯塔，”另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那個暴發(fā)戶，一個靠縫紉機和報紙起家的商人。讓他染指王國的鐵路？首相，您就不怕這頭貪婪的狼，最終連王座都想啃一口嗎？”說話的是紡織行會元老羅伯托·法布里，他的家族工廠正被科斯塔擠壓得喘不過氣。

加富爾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他拿起計劃書，對著質(zhì)疑者晃了晃：“法布里先生，至少這頭‘狼’，懂得用鋼鐵和契約說話，而不是靠祖輩的余蔭和壟斷的織機阻礙王國前進。他承諾的承銷份額和擔保，白紙黑字，比某些人空洞的咆哮更有力。此事，內(nèi)閣已表決通過，國王陛下也已御批。今日召集諸位，是告知，而非討論。”

他不再理會身后瞬間爆發(fā)的更大聲浪，將計劃書遞給侍立一旁的機要秘書，聲音清晰地命令：“即刻公告全境。首期‘王國鐵路振興債券’，總額150萬里拉，年息5%，由財政部統(tǒng)籌，指定承銷商名錄明日公布。工期，不得延誤一日。”

熱那亞，科斯塔商業(yè)銀行頂層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將港口繁忙的景色框成一幅流動的油畫。安東尼奧枯瘦的手指將一份蓋著財政部鮮紅火漆印和加富爾首相親筆簽名的授權(quán)文件，輕輕放在亞歷山德羅面前的紅木辦公桌上。“少爺，授權(quán)書。我們分得50萬里拉的承銷額度，是名單里最大的一塊肥肉。其他幾家老牌銀行加起來，才和我們持平。”

亞歷山德羅沒有立刻去看那份象征巨大權(quán)力和財富的文件。他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潔的桌面劃過，仿佛在勾勒無形的鐵軌。窗外，“信天翁號”巨大的身影正緩緩駛離碼頭，船艏犁開墨藍色的海水，留下一道翻涌的白色航跡。

“肥肉？”他輕笑一聲，聲音里帶著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也是沾血的誘餌。維斯孔蒂和法布里那些老家伙，此刻大概正想著怎么把這口肉噎死我們。”他拿起授權(quán)書，目光掃過上面嚴謹?shù)姆纱朕o和誘人的數(shù)字，“加富爾這步棋走得險。他把我們推到臺前，既是利用我們的錢袋和效率，也是讓我們替他吸引保守派的火力。這位首相，深諳借刀殺人之道。”

“那我們的刀，該往哪里落？”安東尼奧渾濁的眼底精光閃爍。

亞歷山德羅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挺拔如標槍，目光投向港口更遠處正在平整的廣闊土地——那里將是鐵路進入熱那亞的樞紐。“刀，自然要砍在能讓我們握得更緊的地方。”他轉(zhuǎn)身，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早已擬好的、封面印著北意鐵路公司雄鷹徽記的合同草案，遞給安東尼奧，“立刻去都靈，找鐵路公司的巴爾博總裁。告訴他，科斯塔商業(yè)銀行不僅承銷債券，更愿意做鐵路最堅實的后盾——我們可以提供穩(wěn)定、優(yōu)先且價格優(yōu)惠的枕木、鋼軌緊固件、甚至部分機車用煤！就用這50萬里拉的債券募資做敲門磚，把這份長期供貨協(xié)議簽下來。”

安東尼奧接過合同，迅速掃過關鍵條款，臉上皺紋舒展：“好的，債券籌的錢左手進右手出，轉(zhuǎn)一圈就鎖死了未來十年鐵路建設最大的物資訂單。巴爾博正為工期和成本焦頭爛額，他沒理由拒絕。我親自去辦，三天內(nèi)帶回他的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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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其一。”亞歷山德羅的指尖點在桌面上，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如同進攻的鼓點，“讓貝洛蒂和文圖里過來。《復興報》和即將創(chuàng)刊的《經(jīng)濟周刊》，未來半個月的頭版和二版黃金位置，全部讓給‘王國鐵路振興債券’。告訴加斯帕雷，社論要寫得熱血沸騰，把鐵路描繪成貫通王國血脈、帶來財富與榮耀的鋼鐵巨龍。告訴文圖里，廣告設計要直擊人心，把5%的年息和‘王室擔保’四個字，用最大號的燙金字體印出來。讓整個亞平寧半島都知道，買科斯塔銀行承銷的債券，就是買撒丁王國的未來，就是買自己家族的金山。”

他眼中閃爍著洞悉人心的寒光：“恐懼和貪婪，是驅(qū)動資本最好的鞭子。讓那些小市民、小商人、小地主看著報紙上描繪的金光大道，算著比存錢豐厚得多的利息，再想想拒絕的‘不愛國’帽子……他們口袋里的錢，自己會跳出來。”

都靈，北意鐵路公司總部。彌漫著雪茄和焦慮氣息的會議室里，巴爾博總裁臉上最后一絲猶豫在安東尼奧精準的點撥下徹底消散。他放下那份墨跡未干的《戰(zhàn)略物資優(yōu)先供應協(xié)議》，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主動向安東尼奧伸出手：“科斯塔先生是真正的實干家，這份協(xié)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請轉(zhuǎn)告他，鐵路公司的大門永遠為科斯塔集團敞開。未來熱那亞樞紐站周邊的倉儲和轉(zhuǎn)運地塊規(guī)劃，我會第一時間將草案送到他的案頭。”利益捆綁的繩索，無聲地收緊。

與此同時，《復興報》頭版那幅氣勢磅礴的插畫如同一顆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撒丁王國乃至意大利北部各邦國掀起了滔天巨浪——粗獷有力的鋼鐵巨龍穿山越嶺，龍身上每一片鱗甲都清晰地印著“5%年息”、“王室擔保”和醒目的科斯塔商業(yè)銀行徽記！下方加斯帕雷親自執(zhí)筆的社論《鐵軌上的王國命運》更是字字鏗鏘，將購買債券提升到“為國鑄劍，為家積財”的雙重神圣高度。

熱那亞科斯塔商業(yè)銀行總部門前，天還未亮就已排起了蜿蜒的長龍。衣著體面的商人、攥著畢生積蓄的老人、眼神精明的掮客……不同階層的人被同一個金色的夢驅(qū)使著，匯聚于此。營業(yè)廳大門洞開的瞬間，人潮洶涌而入，無數(shù)只手高舉著現(xiàn)金、匯票，爭搶著填寫認購單據(jù)，聲浪幾乎要掀翻銀行新掛上的CCB黃銅招牌。

“給我登記。熱那亞碼頭區(qū)，喬瓦尼，認購500里拉。”

“都靈，瑪麗亞夫人，2000里拉，這是匯票。”

“讓一讓，我是米蘭的代理，我們商會要認購五萬里拉。”

柜員們忙得腳不沾地，點鈔機沙沙作響，堆疊的現(xiàn)金和單據(j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高。僅僅三天，科斯塔商業(yè)銀行承銷的50萬里拉額度被搶購一空。消息傳回都靈，連加富爾首相都對著報告露出了罕見的、如釋重負的笑容。而保守派議員的咆哮，徹底淹沒在了金幣悅耳的碰撞聲和鐵軌延伸的轟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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