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債主的手指重新敲擊桌面,節奏緩慢。他在權衡。
“如果我讓你盯其他人呢?”他忽然問,“誰偷糧,誰密語,誰想逃——你做不做?”
問題如刀劈下。答應,等于背叛同伴;拒絕,便是立場昭然。
艾琳低頭,喉結上下滑動一次。她沒有急著否認,也沒有立刻應承。
“我可以記下誰病了。”她輕聲說,“誰咳血,誰三天沒領到食物。”
新債主挑眉。
“監視不該從傷口開始嗎?”她抬眼,目光平靜,“人都快死了,還談什么規矩?”
這一問出乎意料。新債主凝視她片刻,竟未動怒。
“你是說,你想管后勤?”
“我在廚房待過。”她說,“知道怎么分湯不灑,也知道哪里漏風最冷。若您想知道船上真正的情況……不如讓我去那里看看。”
提議合情合理。一個曾做仆役的女人進入廚房系統,既便于掌控資源,又能收集底層動態。更重要的是,她主動提出離開當前環境,顯得毫無防備。
新債主靠回椅背,手指停止敲擊。他不再追問地圖,也不再提共謀者。相反,他緩緩點頭。
“你說得對。”他說,“死人不會干活,病人更糟。”
艾琳依舊低著頭,右手悄悄移至腹部,輕輕按壓了一下——長期饑餓者的習慣動作,她早已學會模仿。
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漸漸走遠。守衛換崗的節奏變了,比往常早了半刻。
艙內只剩下兩人呼吸聲。油燈的光暈在桌面上晃動,映出她交疊的手指。指甲邊緣裂開,掌心有一道舊疤,是從前切菜時留下的。
新債主忽然道:“明天開始,你進賬房。”
艾琳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那是真實的震驚。隨即她迅速低頭,肩頭微顫,像是激動到無法自持。
“謝……謝謝您。”聲音微顫,帶著哽咽的痕跡。
新債主看著她,眼神復雜。他沒再說警告的話,也沒提后續考驗。只是站起身,走向門口,拉開一道縫隙。
守衛立刻出現,站在門外等候。
艾琳緩緩起身,雙腿似有些發軟。她扶了下桌角,穩住身體,然后一步步走向門邊。經過陶碗時,她腳步頓了半息,終究沒有彎腰拾起。
她走出艙室,守衛跟上。走廊昏暗,鐵壁冰冷,腳步聲被吸進深處。她右手探入袖口,確認那截尖柄仍在——那是從破布中抽出的細鐵絲,磨得鋒利,藏了七天。
走到樓梯口,她停下。風從上方甲板灌下,帶著陸地的氣息,混著鹽與腐木的味道。她仰頭看了一眼通風口的方向,右手在掌心緩緩畫下一個圓。
待命,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