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亮,主廳外已有屯長們陸續到來。艾琳站在案前,手里拿著昨日寫下的筆記,見人到齊,便將冊子翻開。
“今天我們不談工分,也不談巡邏。”她說,“我想聽聽你們村子的春耕是怎么開始的。”
眾人面面相覷。東谷的屯長猶豫了一下,先開口:“我們會在第一聲鳥叫時燒一堆火,把去年留的谷穗扔進去,說是送舊迎新。”
西林的老織工接過話:“我們不一樣。要請村中最年長的女人念一段禱詞,再把種子泡在井水里三日,才算干凈。”
北嶺的老農冷著臉說:“我們看星象。北斗柄朝東那天,就得下地。你們定的日子是按南方歷法來的,憑什么讓我們改?”
廳內一時安靜。艾琳沒說話,低頭把每句話都記了下來。她寫完后抬起頭:“我不是要你們改日子,也不是說誰對誰錯。我只是想弄明白,為什么同樣的土地,大家會有不同的活法。”
她合上冊子,聲音平穩:“從今天起,我要立一個‘三月融和節’,五天時間,所有人一起過。你們帶來的東西,不管是火、禱詞還是星象圖,都會有人學。”
有人皺眉,有人搖頭,但也有人點頭。
艾琳繼續說:“我會調出五十袋糧,專用于節慶。孩子們會組成傳習組,每人學一句別村的話。第一天東谷開場,第二天西林,第三天北嶺,輪流來。誰主辦,誰定當天的流程,其他人配合。”
沒人再反對。
接下來幾天,各村開始準備。東谷的人搭起火堆臺,西林婦女縫制彩布條,北嶺老農帶來一塊刻滿星軌的石板。匠坊趕制了一批木牌,上面寫著不同村落的名字和習俗簡介,插在廣場四周。
節慶第一天,東谷牽頭。天未亮,火堆燃起,眾人圍站一圈。莫德帶著幾個年輕人跳了一段獵舞,節奏簡單,但有力。之后是共耕儀式,混合了南北兩種歷法推算出的吉時,艾琳帶頭下了第一鋤。
第二天輪到西林。織工們展出細麻布,還現場教人編結技法。幾個孩子蹲在地上,笨拙地穿線打結,引來笑聲。中午時,她們端出一種用野菜和米糊做的團子,說是祭祀食糧,人人都能吃。
第三天北嶺主持。老農指著夜空中的北斗,講解如何判斷節氣。起初不少人站著不動,后來有幾個年輕人湊近聽,還拿出小本子記。
可到了第四天,問題來了。
原定由山道采藥人主辦,但他們遲到了半個時辰。原來西林織工提前占了場地,擺好了織機和布展臺,說是怕下雨淋濕。
山道的頭領怒氣沖沖走進主廳:“這是講好的事!我們帶了草藥標本和《節氣草木錄》初稿,結果連地方都沒了?”
西林織工不服:“我們早來了,空地沒人用,怎么就不能先占?”
艾琳趕到時,兩邊已在爭執。她沒讓任何人退場,而是當場宣布調整規則:從今往后,每日設兩個主項目,一個由主辦村提出,另一個必須是聯合項目。
“比如,”她說,“北嶺的防寒氈毯手藝,能不能和南坡的細麻布結合?做一種又輕又暖的新料子?”
北嶺老農一愣:“這……倒沒人試過。”
“那就試試。”艾琳轉身對匠坊負責人說,“調兩名織工、三名裁縫,今天就開始。”
三天后,新布料出來了。摸上去柔軟,披在身上卻不透風。艾琳讓人做成斗篷,在節慶集市上展示。立刻有外來行商問價。
另一項合作也有了成果。山道采藥人和平原農婦一起整理出《節氣草木錄》,按月份列出本地植物的生長周期和用途。書頁粗糙,但內容清楚。艾琳下令抄五份,存入各村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