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爬上糧倉的屋檐,艾琳已經站在三號倉門口。她沒說話,只是伸手抹過墻角那道新刻的橫線,指尖沾了點露水,又順著刻痕劃了一遍。數字對得上,可她知道不對。
六十個黑麥面包不見了。
彼得跟在她身后半步,民兵一左一右守在倉門兩側。艾琳抬手推開木門,鐵軸發出沉悶的摩擦聲。倉內光線昏暗,麥堆整齊碼放,表面看不出異樣。她蹲下身,手指撥開靠近墻根的一小片麥粒,底下露出幾粒壓碎的面包屑。
“清點。”她說。
兩名民兵立刻動手,一袋袋搬動存糧,核對標簽。艾琳沿著墻邊走了一圈,目光停在地面一道淺淺的拖痕上——從麥堆邊緣延伸至后墻通風口下方,斷續不連貫,像是被匆忙掃過又沒掃干凈。
腳步聲由遠及近,村民甲提著木桶跑來,臉上帶汗,喘著氣說:“昨夜風大,怕漏雨,我順手補了兩塊瓦。”
艾琳沒看他,只問:“你進過這倉?”
“沒……沒有!我是看您昨兒查數,想著幫著留意。”
她點點頭,起身走向通風口。洞口離地四尺,外側裝有鐵柵,但下方泥土有輕微刮擦痕跡,像被什么重物蹭過。她彎腰拾起一片面包皮,翻過來,邊緣有一排牙印。
“叫他過來。”
彼得會意,轉身去尋村民甲。那人剛才還站在十步外,此刻已退到糧倉拐角,正低頭拍打褲腳。
艾琳把面包皮放在掌心,等他走近,遞過去:“看看,是不是老鼠咬的?”
村民甲接過,瞄了一眼,強笑:“肯定是啊,夜里聽見窸窣響,八成是耗子鉆進來了。”
“齒距太寬。”艾琳從腰間抽出短刀,用刀尖比劃,“老鼠前牙不過指甲蓋長,咬痕應細密均勻。這印子上下錯開,深淺不一,是人牙。”
村民甲手一抖,面包皮掉在地上。
艾琳蹲下,指著地面拖痕:“這線直而不彎,是麻袋底拖出來的。老鼠不會扛麻袋。”
她站起身,聲音不高:“你昨晚來過,對吧?通風口下的泥印,是你鞋底留的。左腳第二道溝裂了,和地上這道吻合。”
村民甲臉色發白,嘴唇哆嗦:“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沒偷!真沒拿!”
艾琳不再追問,只對彼得說:“讓他留下,協助清點。”
當天午后,艾琳召集四名輪值民兵,在三號倉外圍布繩鈴陣。她在通風口外側松土,埋下細線連通倒扣鐵鍋,又命人將空倉位置調換,原三號倉改作儲草房,對外宣稱“即日起雙崗輪值,凡擅入者視同通敵”。
她當眾宣布完規矩,轉身時對彼得低語:“今晚子時,你在柴房北窗后蹲守,帶兩個人,不準出聲。”
夜未過半,鈴聲突響。
艾琳披衣而起,提矛出門。月光下,她帶著三名民兵疾行至糧倉后巷。柴房窗口有人影晃動,隨即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繞到側面,看見一人正彎腰拖拽麻袋,袋口漏出幾粒黑麥。
“拿下。”
那人猛地抬頭,正是慶功宴上拍桌抱怨訓練的那個青年。他轉身欲逃,被埋伏的民兵撲倒在地。艾琳上前,掰開他的嘴,對著月光查看牙床——左側犬齒邊緣有豁口,與現場面包上的咬痕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