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在吹,灰燼打著旋貼著地面滾動。艾琳站在打谷場邊緣,腳邊是那輛燒得只剩半截車軸的糧車殘骸。她右手指節發白,仍握著那支箭,弓弦早已松開,箭身沾滿血污和焦灰。遠處敵營的火光漸弱,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彼得從側翼走來,腳步沉重。阿壯跟在他身后,手中提著一根帶血的石索。兩人停在她面前,沒說話。
“把人帶上來。”艾琳開口,聲音干澀,卻不抖。
三十名俘虜被押到打谷場中央,雙手反綁,膝蓋跪地。他們大多衣甲破損,臉上沾著煙灰與血漬,有的額頭裂開,血順著眉骨流進眼睛,卻不敢抬手去擦。其中幾人抬頭盯著艾琳,目光里有恨,有懼,也有不甘。
她緩步上前,肩部動作牽動傷口,滲出的血浸透了左袖。她沒停下,走到磨盤前,一腳踩上邊緣,俯視全場。這磨盤曾堆過麥粒,也曾壓過盟誓的刀柄。此刻它沉默地立著,像一塊界碑。
“你們燒過我們的屋。”她說,“搶過我們的糧。逼我們躲進山洞,喝雨水,啃樹皮。”
沒人回應。風卷起一縷灰,掠過俘虜的臉。
“現在,輪到你們選。”她抬高聲音,“留下,編入聯軍,搬尸、清場、守夜、扛糧——活。不從,當場處決——死。”
場中一陣騷動。一名年輕俘虜猛地抬頭:“我們效忠領主!你們不過是土匪!”
另一人跟著吼:“殺了我們吧!總有一天領主會踏平這村子!”
艾琳沒動。她掃視一圈,數出十個挺直腰背、拒不低頭的人。
“拖出去。”她揮手。
阿壯上前,一把揪住那年輕人的頭發往后拽。其余人立刻被民兵架起,連踢帶推地拖向村口。彼得站在原地,手按在刀柄上,指節微微顫動。
“你猶豫?”艾琳看向他。
“這些人……若放歸去,必成后患。”彼得低聲說,“可當眾殺人,怕傷人心。”
“人心?”她冷笑一聲,“昨夜他們放火燒糧時,可想過我們的人心?”
話音落,村口傳來悶響——刀刃入肉的聲音,接連十下。隨后是拖拽聲,泥土被劃開的摩擦。不多時,阿壯回來,褲腿沾著濕泥,右手還攥著滴血的短刀。
“頭顱已掛樁。”他說。
艾琳點頭。剩下的二十名俘虜臉色慘白,有人開始發抖,有人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膝蓋。
“從現在起,你們歸聯軍調遣。”她盯著他們,“第一件事:清理戰場。抬走尸體,分敵我,挖坑掩埋。重傷未死者,綁緊看管。誰敢逃,誰敢藏兵器,殺無赦。”
沒人敢應,也沒人敢不從。民兵將他們分成四組,每組配兩名老民兵監視。俘虜們被推搡著走向敵營廢墟,腳步踉蹌。
艾琳跳下磨盤,走向第一批運回的尸體。她蹲下,掀開一具敵兵的外袍,翻檢腰帶。沒有信件,沒有標記。再查下一具,同樣。
“他們在焚毀前燒掉了文書。”彼得走來,遞過一個鐵皮匣子,“只找到這個,鎖死了。”
艾琳接過,掂了掂重量,扔給身后民兵:“砸開,查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