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議事廳的屋檐時,艾琳正站在村北高崗的石沿上。她沒回頭,只抬手按了按腰間的短刀,目光釘在東側山道入口的方向。昨夜布下的那半張燒焦紙片,此刻已不在水溝邊——探子回報,城門守衛換崗前,哨探帶著布袋進了府衙,半個時辰后,五十名武裝士兵整隊出鎮,旗不展、鼓不鳴,直奔北坡而去。
腳步聲從身后碎石路上壓來,是彼得。他喘著氣站定,肩頭還沾著夜露打濕的草屑。
“他們動了。”艾琳說,聲音不高,卻像鐵釘敲進木梁,“五十人,帶鏟鎬,走的是舊獵道。”
彼得皺眉:“真信了?北坡哪有糧倉。”
“他們不信,就不會帶鏟子。”艾琳轉過身,目光掃過他肩后的空地,“去叫十個人,拿鑼、鼓、草人,再找些破布和長竿。讓他們往北坡林子邊上走一趟。”
“裝有人?”
“要讓他們聽見動靜。”她一步步走下石沿,“在坡腳敲鑼,每隔一刻停一次,換地方再敲。草人掛在樹杈上,披上舊衣,風吹起來像人在走動。”
彼得遲疑:“萬一他們沖進來……”
“不會。”艾琳搖頭,“他們現在以為我們藏了糧,怕火攻,不敢貿然放箭。他們會先挖,一寸一寸地挖。等他們挖到第三天,才發現土里只有石頭。”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我們要的不是守住北坡,是要他們把眼睛盯死在那里。”
彼得咬了咬牙,轉身要走。
“等等。”艾琳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皮袋,遞過去,“里面是鹽粒和鐵砂混的粉。灑在泥地上,馬蹄走過會留下痕跡,但看不出是新是舊。讓他們在坡頂來回踩幾趟,制造進出頻繁的假象。”
彼得接過袋子,手指捏了捏:“你要去哪兒?”
“東路。”她說,“他們往北走,我們就往南繞,從東側山道插過去。他們護糧隊早晚要回鎮,那條路必經。”
“太險。”彼得立刻反對,“那段崖壁去年塌過,只剩一條窄脊,下面就是斷溝。而且鎮上常派斥候查路。”
“正因如此,他們想不到我們會走。”艾琳已邁步朝村后行去,“卸甲,去旗,所有人背柴捆。武器藏在柴里,刀柄朝下,別反光。”
她走到村口老槐樹下,阿壯已帶人等在那里。二十名民兵列成兩排,每人背上都綁著松枝與干柴,看上去就像尋常砍柴隊。艾琳逐個檢查柴捆厚度,確認刀劍輪廓被完全遮掩。
“繩子帶夠了?”她問。
“每人兩條,擰得結實。”阿壯答。
“好。過崖時結梯下行,順序不變,不準說話。遇到野鹿群,原地蹲伏,等它過去再走。避開獵戶常走的老路,走密林邊緣。”
隊伍開始移動。艾琳走在最前,腳步沉穩。山路漸陡,松針覆蓋的地面濕滑難行。行至半途,前方巖壁斷裂,僅剩一道寬不足三尺的石脊橫跨深溝。溝底霧氣未散,看不清落點。
艾琳停下,揮手示意全隊靜止。她解下背上的柴捆,遞給阿壯,然后抽出麻繩,一端系在腰間,另一端交給身后民兵。
“結雙扣。”她說。
繩索迅速拉緊。她踏上石脊,左腳微傾,右腳穩踩內側,雙手虛張以平衡身體。風從溝底涌上,吹得衣角翻飛,但她步伐未亂。走到中途,腳下一塊碎石滾落,墜入霧中,久久未聞回響。
她繼續前行,抵達對岸后立即蹲下,將繩索固定在粗樹根上。隨后揮手,示意第二人跟上。
十人過后,彼得在繩端猶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