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哨的長音仍在巷中回蕩,火油棚邊緣的引信火星終于觸到殘存油槽。轟的一聲,火焰順著斜槽倒卷而起,照亮南巷半邊焦土。艾琳沒有回頭,鐵叉仍壓在黑甲指揮者頸側,血從他鎖骨下滲出,在灰白煙塵里劃出兩道暗紅。
“左翼包抄火線缺口,右翼封鎖退路,正面三人壓制墻頭!”她的聲音撕開硝煙,未落,人已躍起。
李三帶著兩名村民從斷墻突進,手中燃燒的柴束橫掃而出。兩名正欲重組防線的民兵被逼得后退,腳下踩著尚未冷卻的炭塊,踉蹌跌入火線邊緣。一人褲腳燃起,慘叫著撲打,另一人舉盾格擋,卻被柴火塞進縫隙,火舌瞬間舔上皮面。
王石頭攀上殘垣,身后跟著三名青壯。他抓起石塊,瞄準墻頭最后一名站立的敵兵。石塊破空,正中肩甲,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矛脫手墜地。第二塊緊隨而至,砸在頭盔上,發出悶響。敵兵跪倒,王石頭跳下墻頭,木棍橫掃其腿彎,將其掀翻在地。
趙二河蹲在火油棚側,一手握著引信余端,一手持短斧警戒。他盯著油槽盡頭,確認火焰不再蔓延后,才緩緩松開手指。火勢被控制在斜槽范圍內,未波及棚架。他抬頭環視,見無人靠近火源,便起身向艾琳方向靠攏。
黑甲指揮者在地上掙扎,右手試圖摸向腰間匕首。艾琳一腳踩住其手腕,俯身抽出匕首扔給身旁少年:“插地上,別離我五步。”
她轉身高喊:“火線守住!傷員拖回掩體,活口全部綁起來!”
李三正指揮兩人將倒地民兵反剪雙手,用麻繩捆牢。忽然,那名看似昏迷的敵兵猛然抬頭,膝蓋頂向李三腹部。李三悶哼一聲,后仰倒地,敵兵順勢翻身,手已摸到腰間短刃。
艾琳眼角余光掃到異動,飛身撲上,鐵叉橫掃而出。鐺的一聲,短刃被打飛,撞在斷墻上彈落地面。她一腳踹在對方胸口,將其重新按倒在地,隨即厲聲喝令:“逐個搜身,捆綁雙手,尸體也要查驗!”
村民迅速響應。有人拿來更多麻繩,有人翻檢敵兵衣襟內袋。一名老農拿著鐵鉗,將每把兵器的刃口夾起,逐一擺放。另有人用木板抬走傷者,動作雖急卻不亂。
王石頭站在火油棚前空地中央,面前堆著繳獲的物品:長劍四柄、皮盾六面、鐵頭盔三頂、糧袋五只、皮囊兩只、銀幣若干。他拿起炭筆,在木板上一筆一畫登記。寫到第三柄劍時,手微微發抖,但他沒停,繼續往下記。
艾琳走過俘虜身邊,確認每人雙臂皆被反綁,腳踝也用草繩纏緊。她蹲下,翻開一名俘虜的衣領,看到脖頸處烙印——一個歪斜的“稅”字。她站起身,走向火油棚前的空地。
“都過來。”她站在王石頭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村民陸續聚攏,有人攙扶著傷員,有人抱著繳獲的盾牌。他們臉上沾滿煙灰,衣衫破損,卻都睜大眼睛看著那堆戰利品。
艾琳拾起一柄長劍,舉過頭頂:“我們沒有倒下!他們十人來犯,七人被俘,三人逃竄,主將被擒!”她的聲音在巷中回蕩,“這不是僥幸,是我們用命拼出來的活路!”
人群靜了一瞬,隨后有人舉起木矛敲打地面,有人拍打鐵鍋為號。一名年輕婦人扶著斷臂少年站出來,高聲喊:“我們守住了!”
艾琳放下劍,又拎起一只糧袋打開——里面是半袋粗麥。“這些糧食,本該是我們的賦稅,現在,它們回來了。”她將糧袋放在地上,依次指向皮盾、頭盔、銀幣,“這些刀、盾、糧食,都是我們的戰果!從此以后,誰再說我們只能任人宰割,就把今天的事講給他聽!”
王石頭放下木板,走到艾琳身側。他低頭看著那堆武器,忽然開口:“以前我覺得你太狠,練得太嚴。可今天……若不是那些演練,我們早垮了。”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我服了。從今往后,你說往哪打,我就往哪沖。”
人群中響起低語,隨即化作齊聲應和。有人喊出“不退”,有人接上“不降”,最后一句“不分”由數十人同時吼出,震得殘墻簌簌落灰。
艾琳點頭,下令:“俘虜押往祠堂暫押,專人看守。戰利品運回倉庫統一分配,武器入庫封存,糧食交李三清點入庫。傷員立刻轉移至村中照護點。”
李三剛要應聲,左臂突然一軟,整個人晃了晃。他咬牙撐住,卻被艾琳一把扶住。
“你先下去。”她說。
“還有一人沒搜……”李三搖頭,指向角落里一具伏地的尸體。
艾琳皺眉,走過去翻查。尸體穿著民兵皮甲,臉朝下埋在焦土中。她伸手探其鼻息,確認已死,正要翻動,卻發現其右手緊攥成拳。
她掰開手指——掌心空無一物。
但袖口有輕微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