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哨聲劃破晨霧時,村道上的露水還未干。艾琳站在主屋門前,手里握著一根新削的標記桿,目光掃過陸續(xù)走來的身影。十七人中來了十四,比昨日多三人。她沒點名,只將桿子插進土里,指向北坡方向。
“六更到七更,演練夜間接替。”她開口,聲音不高,卻壓住了風聲,“四組輪值,火鈴響后,三息內(nèi)必須有人抵達高臺。”
李三拄拐站到機關模型旁,左手扶住支架,右手搭上杠桿。他沒說話,只是緩緩拉動一次,鐵鏈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王石頭在南側絆索起點蹲下,檢查繩結是否牢固。趙二河從懷中取出火絨包,確認干燥后放在腳邊。
第一組進入崗位。艾琳親自帶隊模擬警報,吹哨、敲鈴、舉旗,動作一氣呵成。可當火鈴響起,兩名農(nóng)夫從掩體爬出時已慢了五息。他們踉蹌跑向高臺,褲腿沾滿泥漿。
“重來。”艾琳說。
第二輪開始前,李三咳嗽兩聲,抬手示意暫停。他指著機關底座:“若連桿卡住,扳機無法回彈,需用木楔頂住第二節(jié)軸心。”他說得慢,但每個字都清晰。沒人笑,也沒人打斷。
第三輪,那兩名農(nóng)夫仍遲緩。其中一人在途中停下喘氣,另一人干脆靠在樹樁上揉腿。艾琳看見了,沒上前訓斥,而是讓所有人重新列隊。
“昨夜我查過記錄。”她說,“北坡陷坑的絆索松了兩次,都是同一段。是誰負責那段?”
無人應答。
她走到那根松脫的繩結前,蹲下,手指捏住結頭輕輕一扯,整條索子滑了下來。她不語,當眾拆開,重新綁了五遍。然后叫附近三人上前,每人重復一次。
“再錯,就去挖西坡的排水溝。”她說完起身,拍了拍手。
正午日頭最烈時,陷阱組裝已推進至南側林緣。王石頭帶人鋪設最后一段絆索,忽然發(fā)現(xiàn)一根鐵釘被斜插進土里,根本無法承受拉力。他拔出來看了看,釘帽上有齒痕——是被人咬彎的。
他沒聲張,悄悄收進懷里,繼續(xù)檢查其他節(jié)點。
下午申時,艾琳沿巡邏路線逐一測試每處機關。她在一處橫撐木板前停下,那里的絆索看似緊繃,實則連接環(huán)松動。她用力一拽,整條索子脫落。她抬頭看去,負責此段的是個常低頭干活的老農(nóng),此刻正背對眾人擦拭額頭。
艾琳沒叫他,只讓李三過來演示如何加固卡扣。李三動作遲緩,關節(jié)咯響,但他堅持自己完成全部步驟。完成后,他站在原地,盯著那根修好的索子看了很久。
傍晚收工前,艾琳召集王石頭、趙二河和李三在主屋外碰頭。夕陽照在墻角一堆未用完的鐵釘上,泛著暗光。
“有些事,嘴上答應,手上不做。”她說,“盯緊那些總說‘知道了’卻不見行動的人。”
王石頭點頭:“南側第三段索子有問題,鐵釘也被動過。”
“記下來。”艾琳說,“不追查,也不點名。但明日加一輪夜巡,全員參加。”
趙二河問:“若有人不來?”
“不來,就在名單上劃掉。”她說,“位置留給愿意守的人。”
眾人散去后,天色漸暗。艾琳回到主屋,點亮油燈,在巡邏圖上補畫新增的巡查點。窗外傳來腳步聲,輕而謹慎。
王石頭出現(xiàn)在門口,抬手輕叩窗框兩下。
她開門。
“磨坊那邊有動靜。”他低聲說,“五六個人聚在里頭,沒點燈。我聽見有人說你……獨斷,拿全村當兵使喚。”
艾琳站著沒動,指尖抵住桌面邊緣。
“還有呢?”
“一個說,女人不該定規(guī)矩;另一個說,海盜走了還折騰,圖什么。”王石頭頓了頓,“他們以為沒人知道。”
艾琳沉默片刻,轉身走到桌前,提起炭筆,在明日訓練安排下添了一行字:夜巡兩輪,間隔半個時辰,全員輪替。
“讓他們說。”她說,“嘴能閑,手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