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山脊,西坡舊道口的碎石路上已有腳印。艾琳踩著露水走來時,王石頭正把一根削好的木棍插進土里,固定那張連夜畫出的地形圖。圖上用炭條標出三處登陸點,兩道伏線,幾個紅點代表火油罐的位置。旁邊擺著一個由斷矛、鐵鏈和木板拼成的陷阱模型,機關口卡著一塊石子。
她沒說話,只在圖前站定,看了看天色。
不一會兒,有人陸續走來。李三拄著拐杖,腳步緩慢,右肩壓著左腿的力道。趙二河跟在他后面,手里拎著一串打火石。又有五六人從主道轉過來,有的拿著繩索,有的背著木樁。人數不多,但比昨日多了一倍。
艾琳轉身面對他們:“昨夜我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不是因為傷,是因為想明白一件事——我們能活下來,靠的是每一個動作都對得上位置。今天要做的,不是打仗,是記住這些位置。”
她指向地形圖:“北坡林線外三十步,是敵人最可能登陸的地方。潮退后沙地松軟,重甲會陷。我們要在那里埋雙重陷坑,深四尺,寬兩步,間距五步。每坑之間拉絆索,連到高臺警鈴。”
有人低聲嘀咕:“海盜才走一天,真有必要這么急?”
艾琳聽見了,沒看那人,繼續說:“南側淺灘有礁石遮擋,適合小船偷渡。我會安排兩人一組輪巡,白日兩班,夜間加哨。路線從溪口到斷崖,每半個時辰報一次平安。”
她彎腰拿起陷阱模型,翻轉底座:“這個機關,是我和老匠人昨夜改的。原來只能卡住腳踝,現在能鎖住整條小腿。只要絆索被踩,橫桿就會落下,釘尖朝下。”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我不是要你們變成戰士。我要的是,當火鈴響時,你知道該往哪跑,該做什么。如果你不想來,現在可以走。來了,就得守規矩。”
沒人動。
“開始吧。”她說。
眾人分組搬運木料。王石頭帶三人去北坡劃界,李三和趙二河留下協助調試機關。兩名年輕農夫負責挖坑,另一人去取鐵釘。艾琳親自帶隊,在預定位置插下標記桿。
太陽升到頭頂時,訓練已進行兩個時辰。北坡的陷坑挖了半截,南側的絆索也鋪了十步。可就在這時,一名農夫蹲在樹蔭下揉肚子,臉色發白。另一人干脆靠著樹干閉眼假寐,工具扔在一旁。
王石頭走過去踢了踢他的鞋尖。
那人睜眼,懶洋洋地說:“累得很,歇會兒不行?反正海盜不會明天就來。”
王石頭沒答話,轉身朝高臺方向走去。
艾琳很快過來。她在那名裝病的農夫面前蹲下,聲音不高:“你娘昨晚咳得厲害,醫棚送藥的人差點被野狗撲倒。是誰守夜發現了狗影?是你叔。他本不該值那一班,可他說‘總得有人看著藥’。”
農夫低頭不語。
艾琳站起身,環視四周:“我們可以等下次危機來臨再拼命。也可以現在就開始準備,讓下次少死一個人。你們選哪個?”
沒人回答。
“既然來了,就得做事。”她說,“不想做,回去種地也行。但別占著別人的位置。”
她走到陷坑邊,接過一把鐵鍬,開始往下挖。泥土飛濺,她的右臂布條被汗水浸透,可動作沒有停。一鍬,兩鍬,五遍來回,掌心磨破,血滲進木柄紋路里。
其他人默默圍上來,重新拿起工具。
下午申時,李三嘗試操作機關桿模擬警報。他左手扶著支架,右手拉動杠桿,動作遲緩,關節發出輕微咯響。旁邊一人忍不住笑出聲:“這手還能使上勁?不如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