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走向斷繩處,從懷里掏出一段新麻繩,蹲下重新連接。幾個村民猶豫片刻,陸續上前幫忙。有人遞來木錘,有人扶正樹樁。
持魚叉青年站在原地沒動。直到艾琳把最后一節繩子系緊,直起身拍掉手上的土,他才走上前,從旁邊拾起一根備用木樁。
“你說這些罐子要盯住北面。”他把木樁插進土里,用力踩實,“那我守這一段。”
艾琳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點點頭。
黎明前,她最后一次巡查四圍田界。西、南、北三面的警報線均已架設完畢,共二十七個陶罐串聯在十一根麻繩上,覆蓋所有可能的入侵路徑。她在每個節點記下位置,回到地窖時,將炭筆記在羊皮紙上,標出野豬出現的方位與時間。
出來后,她站在谷倉門口望著麥田。晨霧未散,露水掛在葉尖,那一道道橫在田埂上的麻繩靜靜垂著,像一張尚未張開的網。
她轉身走進工具棚,搬出更多陶罐。有些碎了口,有些裂了身,但她一個個檢查,剔除松垮的,留下結實的。正低頭整理時,持魚叉青年走了進來。
他手里拎著一把新削的木釘,釘尖還帶著青皮。
“北面第三段繩子松了。”他說,“我加固了兩處,又加了個樁。要是今晚還有東西過來,肯定得撞響。”
艾琳點頭。“謝謝。”
青年站著沒走。他看了看地上的陶罐,又看向她。“你真覺得他們會再來?”
“不是覺得。”艾琳拿起一個完好的罐子,翻轉查看底部,“是知道。他們燒了東屋,就是在試我們會不會還手。現在我們知道他們在看,那就該讓他們知道——我們在等著。”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把木釘放在她腳邊。“那你打算一直守在這兒?不走?”
“哪兒都不去。”她說,“這兒就是起點。”
青年沒再問。他彎腰撿起另一個陶罐,仔細檢查繩孔,然后走向門外。陽光照在他肩上,映出一道斜長的影子。
艾琳繼續分揀器具。她的左手指節上有道新傷,是昨夜攀爬時被碎陶劃破的,血已凝固,結成暗紅的痂。她沒包扎,只是時不時活動手指,確認不影響發力。
太陽升到頭頂時,補網婦人送來一碗涼水和一塊粗布。艾琳道謝接過,擦了擦臉和脖子,把布疊好塞進衣襟內側。她喝了半碗水,剩下的一倒在陶罐口沿,潤了潤干裂的陶胎。
午后,她帶著兩人去北坡查野豬來的路線。沿途發現一處矮墻倒塌,藤蔓纏繞的缺口足可容一人通過。她們砍來帶刺的荊條,編成籬笆封住洞口,并在附近埋下幾塊響石,作為雙重預警。
返回途中,天空漸陰。風從海面推來,壓低了麥浪。艾琳走在最后,忽然停下。
她彎腰,從田埂邊拾起一小截斷草。草莖齊整,像是被什么銳物割斷的,而非動物啃咬。她捏著草尖,盯著那道切口看了許久。
遠處,一只灰羽鳥掠過樹梢,落在村口的老槐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