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午后,她在田壟間示范除草,彎腰時左臂牽動傷口,血滲了出來,滴在新翻的土上,轉瞬被泥土吸盡。一個男孩跑來喊她,說補網婦人燉了野菜湯,留了她一份。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往村子走。風吹過麥田,新芽輕輕晃動,像無數細小的手在招。
她走進補網婦人家的小院,接過湯碗,熱氣撲在臉上。婦人坐在門檻上補一張舊漁網,抬頭看了她一眼,說:“明天我帶人去北坡,按你說的挖三條主渠。”
艾琳低頭喝湯,沒說話。
晚上她回到住處,脫下外衣,重新換藥。布條解開時,血痂粘在傷口上,撕開一陣刺痛。她咬牙扯下,敷上灶灰和苦艾粉,再裹上新布。動作熟練,像做過千百遍。
她躺下時,手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口。銅牌還在,貼著皮膚,涼得像一塊沉底的石頭。
第二天一早,她又去了田里。
持魚叉青年已經在挖渠,他父親也來了,兩人合力抬一塊石板墊在出水口。見艾琳走近,青年抬頭,說了句什么,聲音不大,她沒聽清。
她走近幾步。
青年抹了把汗,重復道:“你說的坡度……是不是再陡半寸更好?”
她看著他腳邊那道剛挖的溝,點了點頭。
“我來量。”她說,從懷里掏出木尺。
她跪在泥地里,將尺子斜插進土,對照農書上的圖示比對角度。陽光照在她背上,汗水順著額角滑下,滴進眼里,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繼續調整尺子的位置。
持魚叉青年蹲下來,伸手扶住尺子另一端。
兩人沒再說話,只是默默校準角度,然后沿著新線開始挖渠。
老村長站在遠處田埂上,看了一會兒,轉身往村里走。路過補網婦人門口時,婦人正在晾曬搗碎的苦艾葉。
“他們挖好了會來找你。”老村長說。
婦人點頭:“我知道。”
老村長繼續往前走,腳步緩慢。走到谷倉廢墟前,他停下,看著那堆焦木,忽然彎腰撿起一塊燒黑的木片,握在手里。
艾琳還在田里。
她站起身,拍掉膝蓋上的泥,拿起木锨準備翻下一壟。風從海面吹來,帶著咸味和濕氣,拂過她的臉,也拂過那一片新生的綠意。
她的左手搭在木锨柄上,右手撫過胸前衣襟,那里貼著銅牌,尚未被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