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風站定,鼻尖捕捉著空氣中的層次。海水咸腥、腐草微臭、遠處灶膛余燼的焦味——然后,那一縷刺鼻的焦膩感又浮上來。火油。極淡,斷斷續續,但確實存在。
她閉眼,反復嗅辨。風從北面來,這味道是隨風飄來的。村里不用火油,照明靠松脂,做飯用柴灶。唯一可能攜帶這種氣味的,是海盜船上的火槍手,或是裝彈藥的木箱封蠟。
她睜眼望向北灘。沙帶上沒有腳印,海面也沒有船影。按慣例,黑牙團應在十五當日上午登陸。如今距離那天還有整整一夜。他們不會提前行動,除非……
除非有人探路。
她立刻調轉方向,加快腳步朝谷倉走去。路過自家土屋時,她沒進去,也沒看門邊那碗湯。她徑直奔向谷倉背面,抓住柴垛邊緣攀上屋頂,動作比之前更快。落穩后,她從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口氣,確認還能燃。然后把它塞回內袋,解下腰間的磨刀石,用布條牢牢綁在左胯位置,確保伸手就能拿到。
她伏回屋脊,雙眼鎖定通往村莊的小徑入口。那條路由碎石與硬沙鋪成,兩側是低矮石墻。任何人從北灘過來,必經此處。她開始估算時間:若敵方派斥候先行,應會在天亮前潛入;若主力提前進犯,則至少一個時辰后才能登岸。
她不動,也不敢動。
風又起了,卷著那股火油味再次襲來。這次更清晰了些,混在海潮氣息里,像一根細針扎進鼻腔。她盯住小徑盡頭的彎道,手指無意識撫過短刃刀柄。刀鞘上有道新劃痕,是昨天測試門軸阻力時蹭的。
她記起白天涂油的情景:老村長遞過陶罐,油脂黏稠泛黃,抹在金屬軸上發出輕微滯澀聲。當時她以為準備已足。現在看來,敵人或許比預想更狡猾。
遠處傳來一聲狗叫,短促而警覺。接著是另一只回應。她耳朵微動,卻沒有轉向聲音來源。她的任務不是追查雜音,而是守住這條通道。只要有人踏上小徑,她必須第一時間察覺。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舌尖抵住上顎,強迫呼吸平穩。腦海閃過女孩手中的螢火蟲,那點光忽明忽暗。她甩開雜念,重新聚焦于前方。
風中的火油味消失了片刻,又悄然浮現。這一次,持續得更久。
她右手搭上屋脊邊緣,指甲摳進瓦片縫隙。左手垂在身側,隨時能抽出磨刀石。雙腿微曲,重心前傾。
小徑依舊空著。
但她知道,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