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施舍。”老人看著她,“是報恩。十年前那人臨走前說:‘活著的人,該幫想活的人。’”
艾琳的手指攥緊了布袋邊緣。她沒說話,也沒點頭,只是將兩袋黑麥扛上肩。走出屋門時,陽光斜照在屋檐下的一排石臼上,其中一只里面殘留著碾碎的海草渣。
她沿著原路返回,腳步比清晨時沉穩(wěn)許多。沙丘隱蔽處,瑪拉正用破布擦拭南的額頭,科爾靠在浮木旁閉目養(yǎng)神,伊恩睜著眼,目光追著她的身影移動。
艾琳放下布袋,解開繩結。瑪拉立刻湊近,伸手抓了一把黑麥。艾琳按住她的手腕,“先喂南,少量。”
瑪拉點頭,捻碎幾粒送入南口中。伊恩伸出手,艾琳分給他半把。湯姆坐在一旁,盯著新來的糧食,許久才接過一小撮。
“村子愿意接納我們。”艾琳說。
沒人出聲。
“不是暫時躲藏。”她補充,“是讓我們進去,一起吃飯。”
科爾睜開眼,“為什么?”
“因為他們也被人搶過。”艾琳將老人的話復述一遍,從藏糧到孩童送飯,從十年前往事到那句“活著的人,該幫想活的人”。
湯姆低頭搓著掌心的老繭,“他們會要我們做什么?”
“現(xiàn)在還不知道。”艾琳望著村落方向,“但他們愿意冒風險留我們,就說明他們不怕麻煩。”
瑪拉抱著昏迷的南,聲音很輕:“我們可以信他們嗎?”
艾琳沒回答。她想起自己在船上踹倒油桶點燃火海,想起她在海中猛踹農奴的手腕掙脫拖拽,想起她用鐵片劃開海盜手背時對方慘叫的聲音。而眼前這個村子,寧愿藏糧也不愿見死不救。
她摸了摸袖中的短刃,緩緩抽出,橫放在膝上。刀身布滿刮痕,刃口卷曲。她用拇指推過鋒線,動作緩慢。
“今晚我去。”她說,“如果我沒回來,你們立刻離開海岸,往內陸走。”
“你不能一個人去!”瑪拉急道。
“我必須去。”艾琳抬頭,“信任不是別人給的,是我們自己走出去的。我不進去,誰都不安全。”
科爾撐地站起,肩傷滲出血跡,“我去換你。”
“不行。”艾琳搖頭,“你是最后一個能扛動南的人。你們留在這里等消息。天黑前,我會回來接你們。”
她站起身,拍掉褲腿上的沙粒。夕陽開始西沉,村落炊煙升起,筆直向上,被風撕成細縷。她拎起一袋黑麥,又將短刃收回袖中。
臨行前,她從布袋里取出那朵干花,重新夾進舊冊子。冊子壓在糧袋最底層。
她最后看了一眼眾人,轉身朝村落走去。腳步堅定,沒有回頭。
土屋灶火已燃,鍋中魚湯翻滾。老人坐在矮凳上,手中摩挲著另一朵干花。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抬頭,門被輕輕推開。
艾琳站在門口,肩上還沾著海風帶來的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