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乙酉年的除夕,在小城凜冽卻充滿期盼的空氣中,終于降臨了。
傍晚時分,天光收斂,寒意悄然加重。然而江家小樓內(nèi),卻是暖意融融,燈火通明,一派喧騰熱鬧的過年氣象。
廚房里,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油鍋滋啦的歡唱聲、還有母親李秀云帶著笑意的指揮聲,交織成一曲最富生活氣息的年終交響。濃郁的飯菜香氣,混合著鹵水的醇厚、海鮮的清甜、油炸食物的焦香,以及米酒特有的甘冽氣息,肆無忌憚地彌漫在每一寸空氣里,勾動著味蕾,也溫暖著人心。
客廳中央,一方擦得锃亮的紫銅炭火火鍋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炭火紅亮,映照著圍坐桌邊的三張笑臉。裊裊白汽升騰,模糊了窗玻璃,將屋外冬夜的寒冷徹底隔絕。
“濤濤,快嘗嘗這牛肉,剛燙好的,又嫩又滑!”母親李秀云滿臉紅光,用長筷利索地從翻滾的湯底中夾起幾片薄如蟬翼、紋理漂亮的雪花牛肉片,第一時間放進了江濤碗里。
“還有這個蝦,新鮮得很!早上趕集買的,活蹦亂跳!”父親江建國也笑著,將幾只個頭飽滿、色澤鮮亮的基圍蝦倒入鍋中。
火鍋的沸湯是精心熬制的牛骨高湯,湯色奶白濃郁,翻滾著誘人的香氣。涮品琳瑯滿目地擺滿了一桌:片得極薄雪花牛肉、紋理分明的黑豬肉片、鮮活的基圍蝦、潔白細嫩的魚片、還有潮汕特色的、彈牙緊實的頂級手打牛肉丸。旁邊則是幾大盤翠綠欲滴的時令青菜:西洋菜、生菜、茼蒿。
江濤看著眼前豐盛得幾乎要溢出來的菜肴,看著父母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因為兒子歸家而煥發(fā)的神采,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和無法言喻的安寧感充盈心間。奔波一年,所求不過如此——家人康健,圍爐夜話,共享這人間煙火,共度這歲末年關(guān)。
“爸,媽,辛苦了。”江濤拿起手邊的酒瓶,那是一瓶本地頗有名氣的陳年米酒,酒色微黃,香氣醇厚。他動作沉穩(wěn)地給父親面前的青瓷小酒杯斟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色的酒液在杯中蕩漾,散發(fā)著特有的糧食芬芳。“今天除夕,我陪您喝點。”
“好!好!”江建國看著兒子沉穩(wěn)的動作,眼中滿是欣慰,端起酒杯,“來,濤濤,咱爺倆碰一個!就祝……祝咱家明年更紅火!”老人樸實的話語里,飽含著最真摯的祝福。
“謝謝爸!”江濤舉杯,清脆的碰杯聲響起。辛辣而醇厚的酒液滑入喉中,帶來一股暖流,瞬間驅(qū)散了冬夜的寒氣。
三人圍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旁,杯箸交錯,笑語不斷。李秀云不停地給兒子夾菜。
豐盛的年夜飯在滿足的飽嗝中落下帷幕。窗外,零星的鞭炮聲已經(jīng)開始響起,噼啪作響,宣告著辭舊迎新的腳步臨近。
收拾好杯盤狼藉的餐桌,一家三口轉(zhuǎn)移到客廳的沙發(fā)上。那臺老式的、尺寸不算大的彩色電視機早已被打開,屏幕上正是舉國矚目的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紅紅火火的舞臺,喜氣洋洋的歌舞,熟悉的主持人面孔,瞬間將濃厚的年味通過熒屏傳遞到了這個小家的每一個角落。
江建國舒服地靠在沙發(fā)背上,點了一根煙,煙霧繚繞中,臉上是輕松愜意。李秀云則坐在兒子身邊,手里拿著一把瓜子,一邊看一邊跟兒子點評著節(jié)目,哪個小品好笑,哪個歌手唱得好。
晚會進行到一個小高潮,歌舞喧天。李秀云忽然放下瓜子,從口袋里摸索出一個嶄新的、印著燙金“福”字的大紅封包。紅封包鼓鼓囊囊,顯然分量不輕。
“濤濤,”母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和慈愛,將紅包輕輕塞進江濤手里,“拿著。媽給你的壓歲錢。不管多大,在媽眼里你都是孩子。拿著它,壓住‘祟’,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江濤低頭看著手中那沉甸甸的紅包,指尖能感受到里面厚厚一沓紙幣的觸感。一股暖流瞬間涌上心頭,帶著酸澀的感動。無論他在外面如何,在母親這里,永遠都是那個需要被庇護、被祝福的孩子。
“媽……”他握緊了紅包,喉頭有些發(fā)緊,“謝謝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您和爸也要健康長壽!”。
電視里,小品演員夸張的表演引發(fā)一陣陣笑聲,父母也被逗得開懷。江濤陪著笑,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心思卻有一瞬間飄向了遠方。他想起了蘇曉雯。此刻,她在做什么?,在昏暗房間里與他熱烈纏綿的女孩。一股強烈的思念如同潮水,悄然漫過心堤。
晚會依舊熱鬧,時間卻在溫馨的氛圍中悄然流逝。墻上的掛鐘指針不知不覺間越過了十點。父母年紀大了,加上白天準備年夜飯的勞累和晚上米酒的微醺,困意漸漸襲來。
江建國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濤濤,我跟你媽先去睡了。你也別熬太晚。”
“嗯,爸,媽,你們快休息吧,我看會兒也睡了。”江濤連忙起身。
李秀云也起身,又叮囑了幾句,回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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