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哦”了一聲,臉上劃過一抹迷茫,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是怎么了,大概是病糊涂了,怎么會覺得一個陌生人會認識自己呢。
或許是時日無多,讓她看開了很多事情,也或許是眼前這個男人身上那股寧靜的氣質感染了她,她沒有離開,反而鼓起勇氣,繼續說道:“我能……和您聊幾句嗎?我……我很久沒和人好好說過話了。”
她害怕看到對方嫌惡或不耐煩的表情,但洛星辰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樣在醫院門口的花壇邊坐了下來,隔著半米的距離。女孩似乎輕松了一些,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最后摸出了幾枚硬幣和一張五元的紙幣,這是她身上最后的一點錢了。她站起身,走到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最便宜的礦泉水,回來遞給洛星辰一瓶。
“請你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蒼白的臉頰上勉強擠出一絲弧度,“我只有這么多了。”
洛星辰接過了水,卻沒有喝。
“先生,你說……人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女孩擰開瓶蓋,小口地喝著水,像是怕喝得太快,這瓶水就沒了。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遠方,帶著深深的迷茫。
“為了看更多的風景,為了體驗不同的情感,為了守護重要的人,為了留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洛星辰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每個人的意義都不同,但歸根結底,是為了‘活著’本身。”
“活著本身……”女孩低聲咀嚼著這四個字,眼中最后一絲光亮似乎也黯淡了下去,淚水毫無征兆地滑落。
“可是……如果活不成了呢?”她哽咽著,聲音顫抖,“如果活著,只剩下痛苦和拖累呢?”
她再也控制不住,將手中的化驗單遞給洛星辰,上面“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晚期”的字樣觸目驚心。
“幾年前,我媽媽就是因為這個病走的,遺傳性的……現在,輪到我了。”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宿命般的悲哀,“其實剛開始是有機會的,醫生說做骨髓移植,有五成希望。可是那時候我正在考研,我想……我想等考上了,拿到獎學金,再給我爸減輕點負擔。我不想讓他為了我,把家里最后的老房子也賣了。”
“我一邊吃著藥,一邊拼命學習。可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病情惡化得太快了,等到我終于考上了理想的學校,身體卻徹底垮了。”
“現在已經晚了。”她用手背胡亂地抹著眼淚,動作卻顯得那么無力,“癌細胞已經全身擴散了。醫生說,后續的化療、靶向藥……那些費用是個無底洞,而且也只是續命,拖延幾個月,或者一兩年,最后還是要死。每一天,我都感覺越來越虛弱,骨頭里像有幾千幾萬只螞蟻在啃,疼得整夜整夜睡不著。我不想再治了,家里為了我已經借了幾十萬,我不能再拖累我爸了。”
她抬起頭,看著洛星辰,哭得像個孩子:“所以我退學了,也放棄了治療。我從老家偷偷跑出來,就是想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安靜靜地……死去。我不想讓我爸看到我最后那個樣子。”
說到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努力地想擠出一個微笑,卻比哭還難看。
“其實,我本來不該跟你說這些的,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洛星辰靜靜地聽著,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他開口道:“為什么不去林海市,找一個叫洛星辰的醫生?或許,他可以治療。”
女孩愣住了,隨即苦澀地搖了搖頭:“先生,您是在安慰我嗎?我知道您是好意。可是……這是絕癥啊,天下哪有什么神醫能治好絕癥呢?新聞、電視……我看得太多了,那些說能治好的,都是騙人的。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的臉上寫滿了“認命”兩個字。希望,對于一個被現實反復捶打到體無完膚的人來說,是最殘忍的東西。
“先生,您還沒告訴我,您叫什么名字呢?”女孩似乎想換個輕松點的話題。
“你叫我洛先生就可以了。”
“洛先生……”女孩輕聲念了一遍,“我看您……好像對什么事情都很淡漠,好像這個世界上,沒什么事能讓您動容一樣。”
“是嗎。”洛星辰的回答依舊簡單,不置可否。
兩人又沉默了許久。天色漸晚,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將天空映照成一片橘紅色。晚風吹來,帶著一絲涼意,女孩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咳嗽了幾聲。
她站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洛星辰發出了邀請:“洛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能去我住的地方坐坐嗎?就在附近,很近的。外面……有點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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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邀請一個剛認識不到半天的陌生人。或許是因為,她太孤獨了。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像一株即將枯萎的野草,而眼前這個男人,是唯一一個愿意停下來,聽她傾訴的人。她貪戀這份短暫的、不被打擾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