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像她爸媽一樣接受魏赴洲的恩惠,驕傲慣了的脊梁骨彎不下來,絕不能像他們一樣也把自己賣了。
二十五年間,她沒把這錢當成過一個重要東西,像個掠奪者,拿著不屬于自己的錢四處花天酒地,她輕視它,自然也會受到它的輕視,因此報應也就來了。
倘若她還傻傻地去用魏赴洲的錢,只顧行一時之樂,那才是真正的受制于人,到時候,她便是想跑也跑不掉,欠他的只會越來越多。
她不想欠他,只想走——想跟那個原生家庭做徹底割裂,想坦坦蕩蕩離開他。
做到這一點的前提是不能依靠任何人,先要把這個糟糕透了的人生重新拾起來,沉下心,好好活。
關談月的想法很美好,展望也很高大上,只可惜現在她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這一切憧憬也就都打了水漂。
她嘆了口氣,走在青磚黛瓦的小巷里,看著巷間的白墻裂開縫隙,被潮氣浸染,墻根變黑。一條小溪從腳下橫穿而過,泛著綠光,味道不是很好聞,一路蔓延往前,前方是座窄橋。
她以前不會來這種老城區,感覺踏上這里的磚都會玷污了她的鞋,太不符合她大小姐的身份了。可是現在,她置身于這里,卻感覺哪一處都是驚喜,街邊販賣雜貨小攤、臨城鄉下人的吆喝聲、孩子奔走其間嬉笑打鬧……
漂亮姑娘手里捧著花,慢悠悠踱步,總會吸引不少人的視線,這么短短一路,就有不少男人找她要微信。
她一一回絕,拋下那些男人遺憾的眼神,一路往前走,驀地來到一處中心公園面前,里面有不少居民在閑逛鍛煉身體。
廣場中心擺著一臺鋼琴,被圍欄圍起來,一下給這種普通的廣場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關談月不知為何心里發癢,突然就想上前彈奏一曲。
她今天打擊受夠了,心情也低落,就想發泄一下,在這種大眾場合就算彈得不好,也總不該再有人指責了吧?
關談月這樣想,走到鋼琴前,坐下來把手擱在琴鍵上。
她思索了一會兒,打算彈坂本龍一的《merrychristmasmr。lawrence》,可這首曲子很難,難就難在情感的處理上,但她偏偏挑了這么一首,妄圖東拉西扯地想把自己找工作的失利融入到原曲的悲哀中來。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褻瀆了神曲,她居然很能共情,越彈越有感覺,比她考試的時候發揮得可好多了,周圍人也停下腳步,駐足聆聽。
眼見圍的人越來越多,不斷有人拿著手機拍照。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突然從人群中竄出來,來到關談月身旁。
他俯下身,在琴鍵上給她搭了幾個音,關談月一驚,來不及抬頭,緊接著就感受到他挨著她坐過來,居然和她一起進行了一場四手聯彈。
只有搞藝術的人才知道這種默契有多難得,關談月難壓心頭震撼,不禁感覺靈魂都得到了升華,一時間激動得想掉眼淚。
指尖在琴鍵上瘋狂飛舞。
堪稱酣暢淋漓。
那會兒,關談月正彈得忘乎所以,當然不知道,有一個人默默從人群中擠進來,看著二人的背影,陰冷的視線如爬蟲般黏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