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不能動。”廚師盯著她,“至少在他來提人之前。你得等,但不是傻等。你要讓他們覺得你老實,覺得你認命。可心里得清楚——你不是貨物,你是人。”
他說完,轉身掀開鍋蓋,攪了攪湯。蒸汽撲上來,遮住了他的臉。
艾琳退回自己的灶口,繼續淘米。水涼,她的手更涼。可她知道,剛才那番話不是安慰,是刀,是把她從麻木里割醒的刀。
傍晚收工前,她正在刷鍋,廚師走過她身邊,袖口蹭過她的圍裙。她感覺到有個東西滑進了暗袋。她沒摸,也沒看,只是繼續刷著鐵鍋內壁的焦痕。
回到仆舍,她關門,脫鞋,坐在床沿。屋里冷,屋頂的茅草縫隙漏著月光,像一根細針扎在地上。她把手伸進暗袋,掏出一塊布包。黃油,用粗麻布裹著,還帶著體溫。
她沒立刻打開。她盯著那塊布看了很久,然后輕輕拆開一角,聞到了久違的奶香。她閉上眼,喉頭動了一下,又睜開。
她把布包重新包好,塞進床墊夾層。不是現在吃。也不是留著以后吃。是要記住——有人在火邊遞過一碗湯,有人在爐前說過一句真話。
夜里,她躺在黑暗中,聽見遠處傳來守衛換崗的金屬碰撞聲。她沒數,也沒回想路線。她只記得廚師最后那句話:“集市不能去,至少在他來之前。”
她把手放在胸口,隔著衣服按了按木勺的位置。它還在。她也還在。
第二天清晨,她照常起身。風雪徹底停了,天空灰蒙,空氣干冷。她系好圍裙,走出門時,瑪拉正靠在回廊柱子上啃干餅。
“聽說西角門昨兒來了批貨。”瑪拉咬著餅,含糊地說,“鹽車,六袋,登記入庫了。”
艾琳腳步沒停,只點了點頭。
“你還真信自己能熬出頭?”瑪拉冷笑,“破碗配破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艾琳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碗破了,還能盛飯。”她說,“人要是自己認了命,連碗都不如。”
她繞過瑪拉,朝廚房走去。路上遇見兩個幫工在搬柴,她順手搭了一把。對方愣了下,她已走遠。
廚房里,廚師正在清點調料。他抬頭看她進來,沒說話,只是把一罐胡椒推到了她常站的位置。
艾琳走過去,打開罐蓋聞了聞,確認未受潮。她合上蓋子,輕輕放回原位。然后她拿起自己的破碗,走向灶口。
火已燃起,炭灰翻動,火星四濺。她蹲下身,將木勺從暗袋取出,放進碗里。勺柄磕在碗沿,發出一聲輕響。
她開始添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