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怔了一下。
“我不是讓你去爭,也不是讓你去查。”老仆走到門邊,手搭上門把手,“我是告訴你,這府里的規矩,像井底的石頭,一層壓一層,幾十年堆起來的。你踩上去,不一定沉,但若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一腳下去,可能就再也浮不上來。”
艾琳站在原地,沒動。
“你現在的位置,”老仆回頭,“不在光里,也不在黑里。正好能看清兩邊。”
艾琳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磚縫上。她想起昨夜貴族廳里的手勢,想起他們遞杯子時的小動作,想起女子笑時不碰男子衣袖的距離。那些不是隨意,是規則。不是優雅,是防備。
“我會小心走。”她說。
老仆點頭。“走得慢不怕,怕的是看不見路就往前沖。”
他拉開門,冷風卷著晨霧涌進來。遠處回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巡邏的仆役開始換崗。老仆提燈走出去,站在門檻外,回頭看了她一眼。
“記住,”他說,“燈影最亮的地方,往往最冷。而暗處,未必是死路。”
艾琳邁出門檻,腳踩在石板上,步伐比來時穩。她沒低頭疾行,而是抬眼掃過走廊兩側。火把插在鐵架上,擺位有規律:每隔七步一盞,高度一致,火焰傾斜方向相同。她記下這個。
前方拐角處,一名仆役提桶走過,腳步節奏穩定,落地時腳尖先觸地,聲音極輕。她也試著調整步伐,腳跟放低,呼吸放緩。
老仆站在西廊盡頭,身影被霧氣吞去一半。他沒再說話,只是輕輕抬手,將油燈吹滅。火光熄滅的瞬間,他的輪廓徹底融入灰白的晨色。
艾琳繼續往前走。她的手貼在裙側,隔著布料能感覺到那塊布片的形狀。她不再想著如何讀懂那些符號,而是開始想:誰在寫?寫給誰?為什么要撕掉兩頁?
她的腳步穿過中庭回廊,繞過水井,走向仆人院的方向。天光已亮,但寒意未散。她的肩膀繃著,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清醒。
她路過廚房后巷時,看見墻根堆著幾個空糧袋,麻繩捆扎的方式與別的地方不同——結扣朝內,繩頭剪齊。她多看了一眼。
前方傳來開門聲,是仆舍的早起號令。她加快兩步,走進門洞,脫下外衣抖了抖灰塵。床鋪還未整理,她蹲下身,從床墊下抽出一塊舊布,將寫滿符號的布片裹緊,塞進夾層。
她站起來,拍了拍手。
門外傳來呼喊,是值早班的管事在點名。她應了一聲,走出房間。她的腳步依舊輕,但每一步都踩得實。
她經過庭院時,抬頭看了眼主堡二樓的窗戶。窗簾未拉,玻璃映著天空的灰白。她記得那間偏廳的位置,書架靠南墻,第三格有一本藍皮冊子,封面無字。
她的右手在袖中握了握,掌心貼著那塊布片。
她轉身朝糧倉方向走去,手扶著腰后的布包,腳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