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高,訓練轉入回廊。老仆要求她在行走中完成三次標準屈膝禮,且每一步都要無聲。她反復練習,從起點走到盡頭,再折返。十趟之后,腳踝磨得發紅,鞋幫內側滲出血絲,但她沒停。
中途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幾名女仆結伴而行,見她獨自在廊中一遍遍行禮,便停下來看。
“瞧她,練得跟真的一樣。”一人低聲說。
“骨頭賤,活得比主子還講究。”另一人嗤笑。
第三人掩嘴:“想當小姐不成?夢做得倒美。”
笑聲短促,隨即散去。艾琳沒抬頭,也沒停步。她只將手指掐進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清醒。哭不得——這是昨夜她對自己立下的規矩。淚不能流,話不能回,唯有繼續走下去。
她把那些話吞進肚里,化成力氣。別人歸舍吃飯時,她仍在回廊盡頭加練。陽光斜照,影子拉長,她的動作卻愈發流暢。提裙、后撤、屈膝、起身,一氣呵成,不再需要思索。
黃昏將至,天空泛青灰。她最后一次完成整套流程,落地無聲,衣角未揚,連呼吸都未亂。老仆站在廊柱旁,手里拿著一塊新布巾。
“包腳。”他說,遞過來。
艾琳怔了一下,接過。布巾干凈,略厚,顯然是特意準備的。她低頭道謝,聲音很輕。
“明日五更,此處集合。”老仆轉身要走,忽又停下,“若你能連續三日不出錯,便可學言談儀態。”
她點頭,握緊布巾。
返回仆舍途中,遠處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響,夾雜著人語喧鬧。那是廚房方向。她看了一眼,沒過去,也沒停留。她的路還在回廊,在石磚,在每一次無聲的腳步里。
推門進屋,床鋪依舊簡陋。她脫下鞋子,腳踝紅腫,破皮處滲著血水。她用新布巾蘸冷水擦拭,再一圈圈纏上。動作細致,像在修復一件易碎的器物。
窗外月光灑進來,落在床沿。她望著枕頭上的裂口,里面露出的干草已被壓平。她靜坐片刻,然后躺下,雙手交疊置于身側,一如昨夜。
只是今晚,她的呼吸更深,更穩。
她閉眼,嘴唇微動。
“今天,我沒哭。”
手指緩緩松開,掌心留下幾道指甲印。她沒有去抹,任其存在。
遠處鐘聲響起,是晚歇的信號。屋內漸漸昏暗,只剩她均勻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