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的呼吸瞬間停滯了一瞬。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清澈得像初春山澗融化的溪水,眼尾微微上挑,帶著一絲天然的柔媚,瞳孔是極深的褐色,如同浸在溪水中的溫潤琥珀。此刻,那雙眼睛里還殘留著幾分未散的焦急和慶幸,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輕顫動了一下。近距離看,她的五官精致得毫無瑕疵,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組合在一起,是那種讓人一眼望去就心生好感的、毫無攻擊性的秀麗,卻又因為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多了幾分讓人想要探究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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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太謝謝了!”她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南方女子特有的溫軟腔調,普通話很標準,但尾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粵語的輕柔婉轉。那聲音像羽毛,輕輕搔刮在江濤的耳膜上,讓他的心跳更加失序。
她接過江濤手中的紙,又迅速去撿拾地上其他的文件。江濤如夢初醒,連忙蹲下身幫忙。
“我自己來就好,麻煩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動作麻利地整理著紙張,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紅暈,不知是因為剛才的窘迫,還是因為眼前這個帥氣男生過于專注的目光。
“沒關系,舉手之勞。”江濤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些,但指尖在觸碰到她遞過來的文件邊緣時,仿佛有微小的電流竄過。
幾張散落的文件很快被整理好。她站起身,將文件仔細地在公文包上捋平,重新放進一個硬質的文件夾里。她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
江濤也站了起來,兩人之間隔著一步的距離。夕陽的金光仿佛給她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柔邊,她身上傳來一陣極淡、極清雅的香氣,像是某種植物的清香,若有若無地縈繞在江濤鼻端,與他平日里聞慣的汗味、粉筆灰味截然不同。
“你是中山大學的學生吧?”她看著江濤,唇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那笑容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江濤心底瞬間蕩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啊?是,是的!電子信息學院,大一新生,江濤。”江濤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報上姓名和來歷,像是在回答一次重要的面試,語氣里帶著點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鄭重其事。
“哦,電子信息的學弟啊。”她點了點頭,笑意加深了一點,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了然和善意的打趣,“一看就是剛來的,臉上還帶著點‘水土不服’的懵懂勁兒呢。”她的目光在江濤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和那雙舊球鞋上短暫停留了一下,沒有鄙夷,只有一種溫和的洞察。
江濤的臉微微發熱,局促地搓了搓手指,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傻傻地問:“那…你呢?你是…”話一出口,又覺得太過冒昧,趕緊補了一句,“看你像是剛下班?”
“嗯,在附近一家公司幫忙。”她輕輕頷首,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卻沒有透露自己的名字。她抬手看了看腕表,一款樣式簡潔的銀色女表,“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再次謝謝你,江濤學弟。”
她提起那個顯得有些正式的黑色公文包,朝江濤禮貌地笑了笑,那笑容禮貌而疏離,帶著都市年輕白領特有的分寸感,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慌亂和無措從未發生過。
“不…不用謝。”江濤連忙擺手,心里涌起一陣強烈的失落感。他還想再說點什么,笨拙的問了她的BB機號,她想了一下把BB機號寫在一張紙遞給了江濤。江濤的舌頭像是打了結,平時在宿舍里和兄弟們插科打諢的機靈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再次微微點頭示意,然后轉過身,邁著輕盈而略顯匆忙的步子,沿著濱江路,朝著與中山大學東門相反的方向走去。淺米色的套裙背影在夕陽下拉出纖細修長的影子,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悅耳,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
江濤站在原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挪步。江風依舊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他臉上和心口的燥熱。鼻端仿佛還殘留著那若有若無的清雅香氣,耳畔回響著她那溫軟帶點粵語腔的“謝謝你,江濤學弟”。
胸腔里,那顆心還在不爭氣地、劇烈地跳動著,如同擂鼓,宣告著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這個只交換了短短幾句話、他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穿著職業套裙的長發女子,僅僅憑借那驚鴻一瞥的容顏和溫軟的聲音,就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陌生又極其強烈的力量,在他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顆巨大的、名為“心動”的隕石。
珠水湯湯,夕陽熔金。江濤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座龐大、喧囂、充滿未知的南國都市,除了學業和未來的壓力,似乎還為他準備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令人心悸的東西。那個在珠水畔驚鴻一現的秀麗身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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