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p>
趙光義淡淡吐出一個字。
沒一會兒,秦王趙廷美就跟著太監快步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親王常服,走得太急,頭上的幞頭都有些歪了,燭光下臉白得嚇人。
一進殿,看見趙光義好端端地站著,趙廷美剛松下去的一口氣,立馬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快走幾步,離著還有幾丈遠,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腦門結結實實地磕在地磚上。
“臣弟趙廷美,叩見皇兄!恭賀皇兄圣駕歸來,天佑我大宋!”
他說話帶著抖,分不清是激動還是害怕。
趙光義沒動,也沒叫他起來,就這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殿里安靜得可怕,只剩蠟燭偶爾炸個火星的聲音,和趙廷美越來越粗的喘氣聲。
這種無聲的壓力,比直接打罵還讓人心頭發毛。
趙廷美跪在地上,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
他不知道皇兄這三天去了何處,更不知他聽說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這位皇兄,內里從來都不是個寬宏大度的人。
皇帝一失蹤,親王就在外串聯朝臣,這擱在哪朝哪代,都是足以滅族的死罪。
他越想越怕,實在扛不住這死一樣的寂靜,又開了口,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皇兄!臣弟……臣弟有罪!”
趙光義總算動了。
他慢慢走過去,親手把趙廷美扶了起來,動作甚至算得上溫和。
“三弟這是作甚?你我兄弟,何來如此大禮?!?/p>
趙光義的話里聽不出喜怒,他拍了拍趙廷美肩膀上看不見的灰塵,拉著他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深夜天冷,有話坐下說。你,有何罪?”
這副兄友弟恭的場面,讓趙廷美心里更亂了。
他寧可趙光義對他咆哮,也好過現在這般高深莫測。
他哪里敢真坐,只用半個屁股沾著椅子邊,急著解釋:“皇兄失蹤三日,宮中大亂,臣弟心急如焚!”
“只是想著您不在,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堂不能亂,這才與幾位大臣多有走動,聯絡禁軍,以穩固京城,免得宵小趁機作亂。”
“可恨那些嚼舌根的,胡言亂語,竟在外編排臣弟……說臣弟有不臣之心!”
“皇兄,此乃天大的冤枉!臣弟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鑒!若有半分歹意,叫臣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趙廷美越說越急,說到最后,竟真的擠出幾滴眼淚,指天畫地地發著毒誓。
趙光義安安靜靜地聽著,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像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等趙廷美把一肚子話倒干凈,喘著粗氣看他時,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朕,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