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工業的筋骨,戰爭的脊梁。這根筋骨終于在他的版圖上變得強健而穩定。亞歷山德羅的目光越過繁忙的貨運碼頭,投向港灣深處那片巨大的、回響著金屬撞擊與蒸汽嘶鳴的區域——科斯塔造船廠。
這不是心血來潮的巡視,而是現代集團掌舵者對核心業務板塊的深度“體檢”。隨著集團這艘巨艦日益龐大,僅靠冰冷的報表和層層匯報,已不足以精準感知末梢神經的脈動。他需要親眼去看,親耳去聽,親手去觸摸那冰冷的鋼鐵與滾燙的雄心。
科斯塔造船廠,船臺區。巨大的船塢如同巨獸的巢穴,龍骨如脊梁般臥在其中。空氣中彌漫著桐油、鐵銹、木屑和汗水混合的濃烈氣息。托馬索·斯帕諾作為造船廠實際負責人,此刻如同回到主場的老鯊魚,步伐矯健,聲音洪亮地為老板介紹:“老板,看這邊。”他指著船臺上一艘接近完工、線條流暢的鋼鐵戰艦,眼中閃爍著與面對硫磺海盜時截然不同的、近乎癡迷的光芒,“‘海狐級’近海護衛艦,軍方驗收非常滿意,評價其航速、火力配置和適航性遠超預期,尤其對我們提供的全鋼制骨架和關鍵部位裝甲贊不絕口,訂單尾款已全額到賬。”語氣里充滿了打硬仗贏下來的驕傲。
“干得漂亮。”亞歷山德羅贊許道,目光隨即轉向旁邊更廣闊的船臺和水域,“我們的商船隊呢?現在是什么規模?”
西爾維奧·馬爾凱蒂立刻上前一步,翻開隨身攜帶的硬皮記事本,數據精準:“截至本月,科斯塔自有及長期租賃商船總計十二艘,總噸位突破兩萬八千噸。包括:三艘‘信天翁級’快速貨輪(新建蒸汽混裝船,平均每艘1800噸,專跑西西里硫磺、北方煤炭木材、歐洲航線);四艘‘海鷗級’中型散貨船(蒸汽改裝貨船,每艘1200噸,負責近海及地中海短途運輸);三艘新建的‘科斯塔級’遠洋貨輪(新建蒸汽混裝船,每艘平均2500噸,試水熱那亞-歐洲北美航線);以及三艘長期租賃的輔助運力。”他頓了頓,補充道,“航運公司上月凈利超過紡織廠,成為集團第一利潤支柱。”
“兩萬八千噸…”亞歷山德羅低聲重復,這個數字在1850年代末的地中海已不容小覷,標志著科斯塔商船隊正式躋身區域性航運巨頭行列。他看向跟著的朱塞佩:“船員培訓、船舶維護、航線安全,壓力不小吧?”
朱塞佩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壓力就是動力,老板,‘黑水’海事分隊不是吃素的。航線上的規矩,現在得按我們科斯塔的來。船員?有本事、肯賣命的,老子用真金白銀和前程拴住他們。那些混日子的,早被踢下船了。”話語粗糲,卻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掌控力。
亞歷山德羅點頭,現代企業管理思維讓他更關注細節:“船員輪休制度落實如何?工傷撫恤標準是否清晰?船舶的日常檢修記錄,我要隨機抽查。”
朱塞佩神色一肅:“輪休按您定的規矩,海上滿三個月強制休半個月,薪資照發。工傷條例貼在每條船船長室,安東尼奧先生親自審的條款。檢修記錄…”他扭頭對身后一個穿著工裝、眼神精干的年輕人吼道,“皮埃爾,去把‘信天翁三號’上個月的輪機艙檢修日志拿來。現在,老板要查。”年輕人飛奔而去。亞歷山德羅沒說話,這種突然的、點對點的抽查,遠比聽匯報更能檢驗執行力。
設計室:未來的海狼。離開喧鬧的船臺,一行人走進相對安靜卻同樣緊張的設計區域。巨大的繪圖桌上鋪滿了藍圖,空氣中飄散著墨水和新繪圖紙的味道。造船廠總設計師,前法國海軍工程師讓·杜瓦爾,一個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帶著幾名核心設計師恭敬等候。
“杜瓦爾先生,”亞歷山德羅開門見山,“聽說新式戰艦的設計初稿出來了?讓我看看我們未來的‘海狼’。”
杜瓦爾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示意助手展開一幅巨大的主設計圖:“是的,議員閣下。基于‘海狐級’的成功經驗和我們對未來海戰的研判,我們設計了這型暫定為‘海狼級’的遠洋護衛襲擊艦。標準排水量2500噸,重點強化火力、航速與適航性。”
圖紙上,一艘線條更加流暢、艦體更長的戰艦躍然紙上。雙煙囪布局,前后甲板各有一座雙聯裝150mm線膛炮,兩舷分布著多門75mm速射副炮。設計航速達到了驚人的12節(以當代標準)。
設計師們屏息凝神,等待著老板的評價。亞歷山德羅沉默地審視著圖紙,手指無意識地在圖面上虛擬勾勒。他腦海中浮現的,是超越時代的畫面:不是風帆時代的接舷戰,而是鋼鐵巨獸在遠距離用重炮轟擊;是速度帶來的戰術主動權;是持續火力投射能力。
“設計思路很好,杜瓦爾先生,諸位辛苦了。”亞歷山德羅先給予了肯定,隨即話鋒一轉,手指精準地點向幾個關鍵部位,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拋出了一系列超越時代的改進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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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火力配置優化。追求主炮數量固然重要,但射速和精準度在未來的海戰中更為致命。采用炮塔結構,前后主炮取消,改為前后各增加一座同規格的雙聯裝178mm炮塔,形成全重炮艦艏火力。集中火力于前方,更利于搶占‘T’字頭。副炮保留,但位置要重新規劃,避免主炮射擊時干擾和殉爆風險。炮塔的旋轉速度和俯仰機構的可靠性,是重中之重,投入資源攻關。”
設計師們一陣騷動,炮塔設計、全重炮前置布局,這顛覆了當前主流戰艦火力均衡分布的理念。杜瓦爾眼中卻爆發出精光,飛快記錄。
“第二,航速是生命線,13節不夠,我們的新式鍋爐和蒸汽輪機技術儲備呢?卡爾洛,鋼鐵廠那邊全力配合杜瓦爾先生,提供最高品質的高壓鍋爐管和耐熱合金,目標是14節,甚至15節。我要這艘船能追上任何商船,也能甩掉大部分敵艦。動力艙布局要優化,冗余設計必須考慮。”
卡爾洛工程師立刻點頭:“是,老板。新一批合金樣品性能穩定,馬上可以投入測試。”
“第三,生存性,水密隔艙。”亞歷山德羅的手指重重敲在艦體中部,“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必須設置更多、更合理的水密隔艙。隔艙壁要加厚加固,損管通道要清晰、暢通。一艘船的價值不在于挨多少炮,而在于挨了炮之后還能不能活著回來,這是底線。”他想起前世那些血淋淋的海戰教訓,語氣異常嚴厲。
杜瓦爾肅然,鄭重記下:“明白,水密隔艙設計將作為最高優先級。”
“第四,人機工程。”亞歷山德羅的目光掃過炮位、指揮塔、輪機艙的細節,“炮位空間是否足夠炮組靈活操作?指揮塔視野是否無遮擋?輪機艙的通風、隔熱、逃生路線是否合理?士兵和工程師不是消耗品,在惡劣環境下保持長時間高效作戰的能力,是戰斗力的倍增器。設計時,把‘人’放在‘機器’前面考慮。”
這番關于“人機工程”的言論,讓在場的工程師們面面相覷,繼而陷入深思。這是他們從未深入考慮過的維度。
“第五,預留升級空間,”亞歷山德羅最后強調,“電力系統布線、可能的無線電報(雖然現在還不成熟)安裝位、未來的更大口徑火炮基座承力結構…艦體設計必須為未來十年可能的技術飛躍預留接口和冗余。造一艘船要用幾十年,不能剛下水就落后。”
設計室內一片寂靜,只剩下筆尖在紙上快速劃過的沙沙聲。亞歷山德羅提出的每一點,都直指要害,既大膽超前又具備當下的技術實現可能性(至少是努力方向)。這不僅僅是改進意見,更像是一份來自未來的海戰指南。
杜瓦爾深吸一口氣,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欲和興奮:“議員閣下,您的洞察力…令人嘆服。這將是一艘劃時代的戰艦,我們立刻按照您的指示,全面修改設計方案。‘海狼級’,必將成為地中海的噩夢。”
亞歷山德羅走出設計室,重新沐浴在港口熾熱的陽光和海風中。身后,是鋼鐵廠穩定的轟鳴,是船臺上即將下水的商船,是設計圖上那艘寄托著未來海權的“海狼”。他清晰地感受到,集團這頭工業巨獸的脈搏,正隨著鋼鐵的鍛造與海浪的節奏,強勁而穩定地搏動。而他的目光,已投向更遼闊、也更兇險的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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