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暖風拂過熱那亞港,亞歷山德羅的目光卻已穿透亞平寧山脈,死死釘在黑海之濱那片被硝煙浸透的土地——克里米亞。關稅之戰的燎原之火已足夠灼熱,但要讓《復興報》的光芒真正刺穿歐洲的傲慢迷霧,直抵倫敦唐寧街和巴黎杜伊勒里宮的核心,他需要一顆更亮、更燙、足以點燃整個大陸目光的驚雷。
時機已至。他站在《復興報》編輯部巨大的歐洲地圖前,指尖精準地劃過塞瓦斯托波爾要塞復雜的防御標識,最終停在馬拉科夫堡壘的位置,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轉身,他將一份署名“亞歷山德羅·科斯塔”的手稿遞給主編加斯帕雷,墨跡未干,字字千鈞。
“下期頭版,登這個。”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加斯帕雷接過稿紙,標題樸實卻重若山岳:《論克里米亞僵局與塞瓦斯托波爾之命運》。只掃過幾行,他布滿皺紋的手便劇烈顫抖起來。這絕非臆測,而是冰冷、嚴謹到令人窒息的戰略推演。稿紙如同戰場沙盤:
后勤絞索:鐵的數據鏈直指俄軍漫長脆弱如蛛絲的內陸補給線。黑海艦隊被鎖死,塞港已成孤島。聯軍絕對海權優勢下,俄軍炮彈、藥品、口糧的消耗速度正指數級超越其孱弱補給能力——“此非圍困,乃絞殺!”
防御命門:筆觸如手術刀,精準解剖馬拉科夫要塞與大凸角堡結合部——一處因地形限制形成的致命火力覆蓋豁口!交通壕缺乏側翼掩護,暴露在聯軍直瞄火力下!“此地,乃聯軍破城唯一鎖鑰,俄軍鋼鐵防線最脆弱之環節!”
意志消磨:援引《泰晤士報》戰俘訪談及士氣低落描述,結合嚴冬酷寒、戰地醫院爆滿報告,勾勒守軍被絕望與匱乏吞噬的圖景。“堡壘非僅石筑,亦由血肉與意志支撐。后者若崩,前者必摧!”
最終預言:基于如山鐵證,稿紙末端結論如同喪鐘撞響:“基于無可辯駁之戰略態勢、致命防御弱點及聯軍持續施壓之決心,吾斷言:塞瓦斯托波爾之陷落,非以月計,而以周計!其標志,必為聯軍攻克馬拉科夫要塞!陷落之期,當在今年年底前!”
“今年年底?!馬拉科夫側翼火力不足?!”加斯帕雷猛地抬頭,老臉煞白,聲音因恐懼而嘶啞,“科斯塔先生!這……這是將《復興報》和科斯塔家族置于烈火之上!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保守派會以叛國罪將我們撕碎!”
“是邏輯和推演,加斯帕雷先生。”亞歷山德羅向前一步,指尖重重釘在地圖馬拉科夫堡壘的位置,目光銳利如劍,“基于所有公開地圖、聯軍將領攻堅偏好、精確地形坡度、后勤脆弱性、聯軍集結速度——冰冷的、無法被情感左右的推演!我們賭上的不僅是報紙,更是科斯塔家族的遠見與名譽!”他語氣陡然加重,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關稅之火已燎原,現在需要這顆驚雷,讓都靈王座、倫敦俱樂部、巴黎沙龍,都牢牢記住《復興報》和亞歷山德羅·科斯塔這個名字!刊發它!用最大字號,最清晰的堡壘防御剖面圖,最無可辯駁的數據鏈!讓整個歐洲看到科斯塔的鋒芒!”
加斯帕雷胸膛劇烈起伏,渾濁眼底,職業報人的狂熱與恐懼激烈搏殺。他死死攥著那份滾燙的手稿,仿佛攥著引爆世界的引信。終于,那簇新聞斗士的火焰猛地壓倒了恐懼,他狠狠一拍桌子:“干了!豁出去了!我親自操刀排版,配上最精準的要塞解剖圖!”
“風暴將至,護盾需立。安東尼奧。”亞歷山德羅話音未落,老管家如影隨形出現在門口。
“散出風聲,”亞歷山德羅語速如刀,指令精準切割,“國王陛下深夜召見陸軍大臣商議軍情時,案頭放著《復興報》‘關稅吸血’專版。加富爾首相對該版戰局分析評價……‘鞭辟入里,發人深省’。”他刻意停頓,“讓這風,從王宮馬廄采買商嘴里,‘偶然’吹進都靈‘皇家橡樹’咖啡館侍者耳中;讓它隨熱那亞‘金錨’軍官俱樂部的雪茄煙霧,‘不經意’飄進退役海軍上校的閑聊。要快!要野火燎原!”
“明白!”安東尼奧眼中精光爆射,身影無聲融入走廊昏暗。
次日清晨。“號外!號外!科斯塔親筆預言!塞瓦斯托波爾必陷!”
“《復興報》頭版!馬拉科夫死穴曝光!”
報童嘶吼如戰爭號角,瞬間點燃熱那亞!《復興報》頭版化作引爆撒丁的重磅炸彈:“塞瓦斯托波爾殤!科斯塔親揭俄軍防御死穴!”粗黑加框標題如喪鐘!下方,占據半版的馬拉科夫堡壘與大凸角堡精密剖面圖,刺目紅箭頭死死釘在“側翼火力豁口”與“暴露交通壕”!冰冷態勢圖、兵力表、物資消耗曲線如鐵鏈環繞,最終匯向石破天驚的加粗實名預言——亞歷山德羅·科斯塔斷言:馬拉科夫要塞必陷!塞瓦斯托波爾將于年底前陷落!
質疑、嘲諷與憤怒的冰雹傾盆而下!
《熱那亞商報》社論如同潑婦罵街:“瘋子的囈語!嘩眾取寵!動搖國本!科斯塔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