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手指從鐵釘上松開,泥土留下清晰的壓痕。她未起身,而是借著亂石遮蔽,將匕首在掌心翻轉一圈,刀刃朝外。洞內火光漸暗,腳步聲遠去。她緩緩站起,左肩牽動舊傷,呼吸略沉,卻未停頓,沿著溪床西側潛行而回。
村口了望臺上的銅哨剛響過三聲短音,民兵已按令封鎖南北隘口。彼得站在打谷場邊緣,手中握著那枚沾泥的鐵釘,目光緊鎖東側山道。他知道艾琳回來了——不是看見,是感覺。她走過的路,連風都變沉。
艾琳出現在村口時,披上了許久未穿的肩甲,皮帶勒得極緊,壓住肋骨處尚未愈合的裂傷。她未進屋,徑直走向村前石階。彼得迎上來,低語:“使者一個小時前到的,帶著十名重甲騎士,說要你的人頭。”
她點頭,接過水囊漱了口,沒喝。喉嚨干,但此刻不能吞咽任何東西。她抬頭望向村口大道盡頭,塵土未起,可壓迫感已如鐵網罩下。
使者的馬車停在百步之外,漆黑車廂刻有雙蛇纏劍徽記,車簾繡金線,與鎮西府小老爺的粗劣私徽不同,這是真正貴族的標記。一名身著暗紫長袍的男子立于車前,手執銀節杖,身后十名騎士列成兩排,重甲覆面,長矛斜指地面。
村民圍在打谷場四周,新兵握矛的手微微發抖。有人低聲問:“真要交出她?”
艾琳踏上石階最高處,聲音不高,卻傳遍全場:“我回來時,看見礦道有新腳印,靴底紋三道平行,是正規軍制式。他們想繞后燒糧倉,再從正面壓進來,逼我們自亂陣腳。”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現在他們改主意了。不打了,先談。”
話音落,使者抬步上前,銀節杖點地,發出清脆一響。他聲音平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艾琳·布萊克,中等貴族羅森領主命你即刻投降,交出武器、地圖與指揮權。若你束手就擒,村莊可免一炬。若拒,日落前,火將焚盡此地每一間屋舍,每一粒存糧,每一個不肯低頭的人。”
風吹動他的長袍下擺,露出靴尖鑲銀。沒人說話。幾個新兵后退半步,被身旁老民兵一把拽回。
艾琳緩緩解下肩甲,放在石階邊。動作很慢,像是屈服。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縫里還嵌著昨夜溪底的黑泥。然后她抬頭,看向使者右后方那名騎士——此人站姿筆挺,右手始終懸在劍柄上方兩寸,未落,也未離。他在等命令,隨時準備突襲。
“你們從灰巖堡來。”艾琳開口,“走的是北嶺舊道,還是南谷燒毀的田埂?”
使者微怔,未料她問這個。
“我問路。”她又說,語氣平靜,“我想知道你們是怎么來的,才能知道你們怎么回去。”
使者冷笑:“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跪下。”
艾琳點頭,像是認同。她抬起右手,指向西方山脊:“那你看看那邊。”
使者本能地轉頭。
就在他視線偏移的剎那,艾琳左手猛然抽出腰間匕首,身體旋擰,右臂帶動全身力量,將匕首擲出。
刀光一閃,破空無聲。
匕首精準貫穿那名待命騎士的咽喉,力道之大,竟將其頭盔帶得向后一仰,整個人backward栽倒,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血從喉間噴出,染紅胸前護甲接縫。
全場死寂。
使者猛地回頭,臉色驟變。其余騎士尚未反應,艾琳已躍下石階,一腳踢開倒地騎士的長矛,順勢抄起,矛尖直指使者咽喉。
“你說火會焚村。”她聲音冷得像冰,“那我現在告訴你——誰點火,我就讓誰先燒。”
使者后退一步,銀節杖幾乎脫手。他身后的騎士終于舉矛,可艾琳已退至石階邊緣,左手從布袋中摸出一枚鐵釘,狠狠釘入臺階裂縫。
“這是十里村的信物。”她說,“也是你們同伙的標記。你帶來的騎士靴底,和礦道里的腳印一樣。你們不是來談判的,是來確認偷襲路線是否暢通。”
她盯著使者:“現在你知道了,我也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告訴羅森——他的計劃漏了風,他的騎士死了,他的使者還活著,是因為我還不想殺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