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匹戰(zhàn)馬的鐵甲在塵煙中閃出冷光,蹄聲如鼓點般壓近。艾琳站在坡下高巖上,手指緊扣葉哨。她吹出第一聲——短促、尖利,像裂開的布。
石牙組的投石索立刻甩動。三顆石彈砸中前排戰(zhàn)馬腿骨,兩匹當(dāng)場跪倒,第三匹嘶鳴翻滾,將騎士甩進亂石堆。但其余重甲騎士僅頓了半息,便以盾牌斜護外側(cè),長槍前指,踩著倒地同伴的軀體繼續(xù)突進。
她立刻補上兩聲急哨。
坡下斷坎后,長矛手倉促列陣。泥土被踩得松軟,有人腳底打滑,矛尖歪斜。阿壯赤著半邊肩膀,石索在掌心繞了三圈,低吼一聲甩出,繩頭纏住一匹戰(zhàn)馬后腿。馬失前蹄,將背上的騎士拋向空中。那騎士落地未穩(wěn),另一名民兵挺矛刺去,卻被側(cè)面沖來的騎士一槍掃開,矛桿斷裂,人仰面摔出。
鋼靴踏下,咔的一聲響,踩碎了那民兵的胸骨。
艾琳拔劍躍下高巖,落地時膝蓋微屈。她沖向那騎士胯下,劍鋒直刺馬腿關(guān)節(jié)。戰(zhàn)馬哀鳴跪地,將騎士掀翻數(shù)尺。她正欲追擊,背后風(fēng)聲驟起,一柄戰(zhàn)錘砸在肩甲上。劇痛如火燎過全身,她踉蹌跪地,左手撐住地面才沒倒下。
血從肩縫滲出,順著臂膀流到劍柄。
她咬牙站起,抬眼望去,長矛防線已被撕開缺口。兩名騎士已沖入陣中,長槍橫掃,逼得民兵連連后退。有人丟了武器,轉(zhuǎn)身往村口方向奔逃。
“站住!”她一腳踢飛那人的頭盔,聲音劈開嘈雜,“你現(xiàn)在跑,能跑到哪?孩子還在溶洞里!”
那人僵在原地。
她抽出短刀,割斷滲血的肩帶,任其墜地。皮甲松垮垂落,露出內(nèi)襯上層層疊疊的補丁。她將短刀插回腰間,握緊劍柄,一步步走向潰散的陣線。
“我站在這里!”她喊,“誰想活,就跟我守住這一線!”
彼得從側(cè)翼沖來,長矛橫攔退路。“后退者,視同叛軍!”他怒吼,臉上濺著不知是誰的血。
幾名動搖的新兵停下腳步,有人撿起地上的矛,重新站定。
艾琳轉(zhuǎn)向坡后。四名民兵正吃力地抬著火油桶前行,木桶底部漏出黑液,在泥地上拖出濕痕。引線用麻繩浸過蠟油制成,此刻受潮發(fā)軟,一點火星都難燃。
“快!”她揮手催促。
老湯姆拄著拐杖從藥屋方向爬來,殘腿拖在地上,每挪一步都留下一道血印。他停在火油桶旁,顫抖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團火絨,遞到艾琳面前。
“丫頭……點吧。”他喘著氣說。
艾琳接過火絨,從腰間取出燧石。她敲了三次,火星落在絨上,冒起一縷青煙。她俯身,將火種按入引線根部。
嗤的一聲響,黑煙裊裊升起。
她揮手令四名民兵抬桶上前。“扔進溝口,堵住他們前進的路。”她低聲說,“慢點走,別灑了。”
兩名騎士突然加速,脫離主力,直撲運輸路線。一人持槍,一人執(zhí)斧,顯然是要截斷火油輸送。
阿壯抹了把臉上的血,重新甩動石索。他退后兩步,助跑,猛力擲出。繩頭擊中一騎馬眼,那馬慘叫揚蹄,失控撞向路邊枯樹,騎士被甩下馬背,頭顱撞在巖石上,再不動彈。
另一騎已逼近火油隊列。艾琳摘下弓,搭箭拉弦。她屏息,瞄準(zhǔn)面頰縫隙。箭離弦而出,穿透騎士左頰,釘入咽喉。那人仰面栽倒,滾入溝中。
火油桶被抬至溝口邊緣。民兵合力將其推下,木桶翻滾落入狹窄通道,恰好卡在轉(zhuǎn)彎處。引線在坡上延展,仍在穩(wěn)定燃燒。
艾琳立于殘石之上,望著前方仍在廝殺的戰(zhàn)場。一名重甲騎士正與彼得對峙,長槍交擊,火星四濺。阿壯靠在石壁邊包扎肩傷,目光始終盯著敵陣動向。老湯姆坐在火油桶旁,雙手扶著拐杖,眼睛閉了又睜。
她握緊染血的刀柄,聲音低沉卻清晰:“我們輸了這一波……但我們沒輸這場仗。”
風(fēng)卷起硝煙,掠過她的臉頰。遠處,敵軍主力仍在推進,鐵甲碰撞聲如雷滾動。溝道中的火油桶靜靜躺著,引線燃燒正速,火星跳躍,越來越近。
她的目光沒有離開那條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