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聯絡崗的少年沖到石墩前,胸膛劇烈起伏,嘴唇發白。他抬頭看著艾琳,聲音壓得極低:“林道口……腳印又多了,還有燒過的灰燼。”
艾琳低頭看他,目光落在他沾著泥屑的鞋尖上。她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像是早已預料。
人群原本松動的情緒瞬間凝住。剛才還圍著水洼議論引渠的幾個男人停下動作,握緊了手中的木棍。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往后退了半步,卻被身邊人拉住肩膀。
艾琳轉身面向打谷場,從懷中取出一塊平整的木板,炭筆在掌心劃過,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蹲下身,將木板平放在石墩上,幾筆勾出北嶺山勢輪廓,一條細線自斷崖后蜿蜒而下,直通村落蓄池。
“水能活命,也能救命。”她說,“現在,我們要用它來守村。”
她用炭筆點向主道中段一處狹窄岔口,筆尖頓了頓:“他們若來,必走這條路。太寬的坡容易暴露,太陡的林道拖不動重物。只有這里——進可攻,退難逃。”
趙姓青年擠上前,盯著那條紅線看了許久,問:“設陷阱?”
“不止。”艾琳劃出三條通往村子的小徑,在主道兩側標出兩處高點,“一人放哨,三人埋伏。絆索、陷坑、藏弓手,缺一不可。我們不求殺敵,只要讓他們不敢靠近。”
疤臉漢子站在人群后排,手里還攥著那把短斧。他冷笑一聲:“挖幾個坑就能擋海盜?你當他們是瞎子?”
艾琳沒看他,只將木板翻轉,背面已有草圖:斜坡深坑,底部竹簽密布,表面覆以枯葉薄土,旁注一行小字——“三步外看不出異樣”。
她起身,拍了拍手:“信不信,等他們踩進去才知道。”
說完,她提起腰間工具袋,朝村口走去。趙姓青年立刻跟上,又點了五名壯年男子同行。隊伍剛動,疤臉漢子仍站在原地不動。
老村長拄杖立于石墩旁,目光掃過他,輕聲道:“你兒子昨夜磨了一整晚的刀。”
疤臉漢子一怔。
老村長沒再說話,只緩緩點頭,像是在說:去吧。
那人終于邁步追了上去。
主道岔口坡度傾斜,雜草掩映下土質松軟。艾琳一腳踩實地面,抬手示意眾人停步。她彎腰抓起一把土,指縫間簌簌落下,回頭對趙姓青年說:“就這兒,挖三尺深,底要窄,口要寬。”
趙姓青年掄起鐵鎬,第一下砸進泥土時震得虎口發麻。其余人輪流上陣,木鋤石斧交替揮動,碎土不斷翻出。艾琳親自搬石填邊,固定坑壁,又從背囊中取出削好的竹竿,逐根插進坑底,尖頭朝上,間距剛好容一只腳踩入。
“涂草汁。”她下令。
有人遞來陶罐,里面是搗爛的綠莖汁液。艾琳親手抹在竹尖上,顏色與腐葉幾乎無異。她退后幾步,趴在地上視線平移——坑口覆蓋枯葉后,從正面看去,毫無破綻。
第二處設在坡頂轉彎處,她讓人拉起絆索,離地不過半尺,繩索染成褐色,纏繞在兩棵粗樹之間。一旦觸發,上方滾石便會順勢滑落。
“不必真砸中人。”她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只要讓他們知道,每一步都可能送命。”
太陽西斜時,三處陷坑、兩道絆索已全部完工。高處巖石后預留的弓手位也清理完畢,視野開闊,可俯瞰整段主道。
艾琳最后檢查了一遍,確認所有痕跡都被清除。她直起身,望向林道入口方向,暮色漸沉,風穿過樹林,發出低沉的呼嘯。
回到打谷場時,天光尚有一線。村民已聚集等候,有人提著燈籠,有人抱著干糧袋。
艾琳站上石墩,聲音清晰:“守衛分四班。青壯男子輪值夜巡,每班兩個時辰。第一班由趙姓青年帶隊,從戌時開始,沿主道至哨崗來回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