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的聲音還在地窖里回蕩,艾琳的手已經掀開了石板。冷風灌進領口,她沒停頓,抬腳跨出。肩上的傷隨著動作扯動,像有根鐵絲在皮肉下拉鋸,但她只微微側了下身,便站直了。
外面天光正亮,錘聲從東屋方向傳來,有人在釘木板。她沒往那邊走,而是徑直穿過空地,走向谷倉前的打谷場。幾個村民看見她出來,停下手中的活,目光追著她的背影。
她在場中央站定,轉身面向村子。
“把人叫來。”她對迎面走來的補網婦人說,“所有能走動的,都到這兒。”
不到一盞茶工夫,二十多人圍攏過來。有人手里還攥著鐮刀,有人臉上沾著灰土。持魚叉青年從北坡下來,肩上扛著魚叉,站在人群前頭。
艾琳從懷里取出一封信。油紙包著,火漆封口,上面壓著一枚銅釘的印痕。她沒展開,只是舉起來,讓所有人都看見。
“我要派人去送信。”她說,“給南塢、北嶺、東坪、西塘、中河——五個村。”
人群一陣騷動。有人低頭交換眼神,有人往后退了半步。
“現在?”有人問,“他們還沒走遠?”
“正因如此,才要現在。”艾琳看向持魚叉青年,“你愿意走這一趟嗎?”
青年盯著那封信,片刻后點頭:“我去。”
“不止是送信。”艾琳將信遞過去,“你要告訴他們,灰鷹團要‘人稅’,我們不交人,也不躲。我們打贏了一次,還能打第二次。我們想讓他們知道,如果哪一天敵人來了你們村,我們會來。但前提是——你們也得來。”
青年接過信,沉甸甸地壓在掌心。
“可他們憑什么信我?”他問,“一個外村人,帶著一封沒蓋章的信,說要結盟?”
“因為你不是空手去的。”艾琳從腰后抽出一張折疊的圖紙,塞進油布袋里,“這是火油木鍬的制法,這是陷阱坑的尺寸,這是火墻布置圖。你告訴他們,這些是我們用命換來的經驗,現在,免費給出去。”
她頓了頓。
“這不是請求。是通知。我們已經做了選擇,就看他們敢不敢做自己的選擇。”
青年低頭看著袋子,手指收緊。他沒再問,只是將信貼身收好,轉身朝村口走去。
艾琳沒送他。她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麥田小徑盡頭。
接下來七天,她每天清晨都走到麥田邊。田埂上插著幾根細竹竿,連著麻繩,繩上掛著陶罐。風吹過,罐子輕響。她蹲下檢查繩結,查看泥土上的足跡。沒有陌生腳印,也沒有斷線。
第六天傍晚,西邊小路揚起塵土。
她正在老槐樹下立最后一根木樁,聽見遠處狗叫了一聲。抬頭望去,一個人影由遠及近,腳步急促。是持魚叉青年。他沒獨自回來。
五個人跟在他身后。一個背著弓囊的老獵戶,一個拄著硬木杖的婦人長老,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壯漢,還有兩個沉默的男子,一人牽驢,一人肩扛包袱。
艾琳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迎上前去。
青年喘著氣,聲音沙啞:“南塢的弓手隊長,北嶺的守林人,東坪的婦人會執事,西塘的糧管員,中河的漁隊頭領。他們都來了。”
艾琳點頭,目光一一掃過五人。他們衣著不同,神情各異,但眼睛里都有同樣的東西——警惕,猶豫,還有一點不肯承認的期待。
“住處安排好了。”她說,“先歇腳,明早說話。”
沒人多問。村民們自發上前,帶他們去空屋安置。補網婦人端來熱水,孩子捧著干糧站在門口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