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柄從她掌心滑落,砸進泥里濺起一星血沫。艾琳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指尖摳進濕土,指甲縫瞬間灌滿碎石與血污。她喉嚨里滾出一聲悶響,不是呻吟,也不是哭喊,而是像被壓住的鐵鏈在骨縫里掙扎。額頭抵著木柱,那點鈍痛成了唯一的錨,把她從黑潮邊緣拽回來一絲。
她睜眼了。
視線裂成幾片,光斑晃動,人影模糊。但她看清了那雙靴子——沾著干涸海藻與銹跡的皮靴,正一步步朝她走來。鞭子拖在地上,鐵頭刮過碎石,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管事站定,俯視她。
“還撐?”他聲音低啞,像是從井底撈上來的鐵桶,撞著井壁,“剛才英雄得很,現在呢?骨頭斷了?心也碎了?”
艾琳沒答。她動不了嘴,可眼睛抬了起來。那目光不再渙散,不再退讓,直直釘在管事臉上。嘴角裂開一道口子,血順著下巴滴下,竟微微向上扯了扯,像笑。
管事瞳孔一縮。
他揚起鞭子,手臂劃出弧線。破空聲撕裂戰場短暫的寂靜。
第一鞭落下,從左肩斜劈至右腰。衣料炸開,皮肉翻卷,血珠甩向空中,在日光下碎成細點。艾琳全身一震,脊背猛地繃緊,膝蓋打顫,卻硬生生撐住沒倒。
“說!”管事吼,“你算什么東西?敢擋我的刀?敢搶我的命?”
第二鞭緊隨而至,橫抽在已裂開的傷口上。舊血新血混作一股,順著肋側流下,浸透褲腰。她咬住了舌尖,血腥味沖腦,眼前發白,但那雙眼睛始終沒閉。
第三鞭,第四鞭。她開始數。不是用嘴,是用心跳。每一下抽打,心臟就重重撞一次胸腔,像在回應鞭聲。第五鞭落下時,她咳出一口血,身子歪了半寸,右手撐地,指甲崩斷,血從指腹滲出。
管事喘著粗氣,停下。他盯著她,等著她求饒,等著她崩潰,等著她像過去無數個農奴一樣跪地哭嚎。
可她只是抬頭,嘴角又動了動,這次更明顯,幾乎是笑了。
“瘋了……”管事低聲罵了一句,舉起鞭子,手卻在抖。
第六鞭,他用了全力。鞭梢卷著風,抽在她后頸下方,皮肉頓時綻開,露出底下泛白的筋絡。艾琳整個人向前一撲,手掌拍進泥水,背部弓起如將折之弓,卻又緩緩挺直。
她還在看。
眼神像燒紅的鐵釬,刺進管事眼里。
遠處,亞瑟怒吼一聲,揮拳砸向攔他的守衛。長矛橫出,頂住他胸口,逼他后退。他腳跟陷進泥里,雙目赤紅,拳頭攥得指節發白,指甲掐進掌心,血順著虎口流下。
“艾琳——!”他嘶喊。
她聽見了。眼角余光掃到那道身影,被五步外的長矛圍困,動彈不得。她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他。那一眼很慢,很沉,像穿過風暴的錨鏈。她輕輕搖了搖頭。
別過來。
我能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