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進馬廄,落在干草堆邊緣。艾琳蹲下身,指尖輕觸馬腿關節,熱度已退,皮膚恢復彈性。她站起身,解開韁繩扣環,牽馬向前邁步。馬蹄落地穩了些,走完一圈未見喘促。
她停下,從墻角取來濕布,依次擦拭四蹄。動作不快,但每一道褶皺都撫過。馬耳輕抖,鼻息均勻。她回頭看了眼墻上炭痕——三道短橫并列,昨夜進食三次,全部咽下。
再繞兩圈。她默數步伐,五步一停,掌心抵住馬肩胛稍壓,助其平衡。馬身微顫,未跪倒。第三次行至欄尾,馬自行調頭,踏出六步才歇。
艾琳松開韁繩,任其低頭蹭草墊。她走到水桶邊,舀水倒入槽中。水流聲驚動守衛,門外人影晃了晃,未出聲。
她轉身拾起木刷,從鬃毛開始梳理。刷齒刮過皮毛,帶出幾縷脫落的舊毛。她順手將毛團攥進掌心,指縫間留下細碎觸感。刷完一遍,換側再梳,力道均勻,不避疤痕。
馬飲完水,抬首噴氣。她伸手探入懷中,摸到硬糖殘殼,取出捻碎,撒在槽底濕料上。馬唇翕動,咀嚼緩慢卻持續。
正午前一刻,腳步聲由遠及近。簾外人影未停,直接掀開。新債主走進來,靴底沾著甲板鹽漬,目光先落馬身上,再移向艾琳。
“它能走多遠?”他問。
“目前可連續行走一刻鐘。”她說,“若中途休息,能繞欄三圈。明日或可嘗試短途牽引。”
新債主走近馬匹,伸手按頸動脈。馬未驚動,僅耳尖微轉。他又俯身查看蹄部,腫脹消盡,滲液止住。翻開眼皮,瞳孔收縮正常。
“你沒用藥?”
“藥箱鎖著。我不知成分,不敢試。”
新債主直起身,掃了眼墻角工具:水桶干凈,布巾疊放整齊,刷具按大小排好。他走向那面刻痕的墻,盯著三道短橫。
“進食時間記了?”
“記了。第一次吞下半口,第二次吃掉大半,昨夜全吃完。”
新債主沉默片刻,轉向守衛:“辰時、午時、戌時巡查,她說報了抽搐?”
守衛頓了一下:“……是。我轉告了管事。”
新債主沒再追問。他退回門口,手扶門簾,似要離開。艾琳放下刷子,退后半步,垂手立定。她未抬頭,但眼角余光鎖住馬頭方向,防其受驚躁動。
簾子將落未落之際,他說:“你比我想的有用。”
艾琳不動。
“從今日起,調你到艙上侍奉。午時前去主艙報到。”
守衛應聲點頭。艾琳躬身,幅度適中,不卑不亢。
“是。”
新債主走了。腳步聲遠去,直至消失。守衛靠回門框,握棍的手松了幾分。
艾琳彎腰收拾刷具。木柄磨得光滑,她用布裹緊,塞進工具箱底層。水桶倒空,洗凈,倒扣晾干。臟布擰干后掛在橫桿,排列如線。
她解下圍裙,拍去草屑,折成方塊塞進袖袋。袖口內側,鐵絲仍纏在腕骨處,貼膚藏好。她未碰它,只將袖口拉平。
馬忽然嘶鳴一聲,前蹄輕刨地面。她走過去,手掌貼住頸側肌肉,感受搏動節奏。穩定,有力。
她取出最后一片干糧,掰碎喂入嘴中。馬咀嚼時,她盯著槽底殘留的糖渣,想起廚房灶臺邊那只銅鍋——昨日送飯人無意提起,主艙膳食由專人監管,餐前必驗毒。
她收回手,拿起洗凈的布巾疊好,放入竹籃。籃底墊著舊麻布,防止摩擦出聲。這是她今早特地換上的。
守衛咳嗽一聲:“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