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無聲,卻仿佛有億萬生靈的哀嚎在靈魂深處共振。荊青冥立于“萬界傷口”之前,那并非尋常意義上的裂隙,而是一片不斷蠕動、吞噬光線的純粹“虛無”,其邊緣流淌著粘稠的、色彩詭異的光暈,像是凝固的污血與破碎的法則混合而成。僅僅是凝視,就足以讓尋常真仙道心崩裂,被那無盡的悲愴與絕望同化。
這便是穢母的本體,或者說,是祂痛苦溢出、污染萬界的源頭。
荊青冥周身,原本足以覆蓋星辰的黑蓮領域,此刻在這“傷口”面前,也只如風中殘燭,被壓縮在周身百丈范圍,領域壁障上黑蓮與白焰急速流轉、明滅不定,抵抗著那無孔不入的侵蝕與拉扯。他感到自身的力量,乃至構成他存在的法則,都在被這“傷口”緩緩抽離、分解。
“看見了嗎……孩子……”穢母的精神波動不再帶有誘惑,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與痛苦,“這便是‘存在’的代價,是背負一切記憶與情感的終末……融入我吧,結束這無意義的掙扎,歸于永恒的靜寂……”
荊青冥左眼中的黑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右眼深處那點由凈世白蓮本源所化的白焰亦在熊熊燃燒。他并未被那悲愴完全淹沒,反而在極致的壓力下,意識變得空前清明。過往的一幕幕在心頭飛速掠過:凡俗花匠的卑微,退婚之日的刺骨冰寒,初次吸收污染時血脈中花魂的哀嚎,枯木成兵時的冷酷,毒花索命時的妖艷,創立無間花境時的決絕,直至母親殘魂消散時的囑托與不舍……
這一切,都是“存在”的痕跡,是獨屬于他荊青冥的“真實”。
“靜寂?”荊青冥緩緩開口,聲音透過領域,在這片詭異的虛空中蕩開一圈微弱的漣漪,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那不過是逃避。你所背負的,是萬界逝去的悲歌,是毀滅的重量。而我……”
他抬起雙手,左手掌心,一團極致的黑暗凝聚,那是吞噬一切、演化枯寂的“枯”之本源;右手掌心,一縷純凈的白焰跳躍,那是孕育生機、凈化萬物的“榮”之根源。
“而我承載的,是向死而生的意志,是枯榮輪轉的法則!”
話音未落,荊青冥猛地將雙掌合十!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在精神層面炸開!他周身百丈的黑蓮領域驟然崩潰!但并非是被“萬界傷口”吞噬,而是主動的、極致的向內坍縮!
無窮無盡的黑白光芒以他為中心爆發,不再是簡單的涇渭分明,而是瘋狂地交織、融合、衍化!黑暗不再是純粹的毀滅,其中生出了一點創世的白芒;白焰也不再是單純的凈化,其核心沉淀下一絲歸墟的幽暗。
一座全新的領域,在這終極的對抗中,悍然展開!
這領域不再有固定的形態,它時而如一朵包容星宇的混沌巨蓮,蓮瓣上既有星辰生滅,亦有草木枯榮;時而又化作一條奔騰不息的長河,河水一半清澈蘊含無限生機,一半渾濁帶著萬物終末;時而又變成一片無垠的虛空,虛空中規則自行構建又自行瓦解,生與死、凈與穢、存在與虛無,在此地失去了絕對的界限,達成了某種動態的、危險的平衡。
——枯榮領域·終極形態·演化乾坤!
這領域擴張的速度并不快,卻帶著一種無可抗拒的“覆蓋”之力。它所過之處,那“萬界傷口”散發出的悲愴、絕望、侵蝕之力,并未被簡單凈化或吞噬,而是被強行拉入了這枯榮輪轉的體系之中。
那吞噬光線的“虛無”,被領域內的混沌之光映照出了模糊的輪廓;那流淌的污穢光暈,落入領域內的生死長河,竟開始沉淀、分解,其中的“悲”化作了長河的水流,“痛”凝成了河底的泥沙,雖未消失,卻不再是無法承受的毀滅之源,反而成了這法則循環的一部分。
“不……這不可能!”穢母的精神波動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震顫,那不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你……你怎能承載?這是……創世之基……亦是滅世之終……你竊取了造物的權柄?!”
荊青冥立于領域中央,身影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與整個領域融為一體。他的聲音宏大而漠然,如同規則本身在宣告:
“非是竊取,而是明悟。凈與穢,生與死,本是一體兩面。你所見的‘傷口’,不過是失衡的輪回。你欲以靜寂終結痛苦,而我……將以我的法則,為這無盡的悲歌,提供一個運轉的秩序!”
“以吾荊青冥之名,于此立‘無間律’:”
“悲愴可存,化為砥礪意志之石!”
領域中,那被納入的悲愴之力,竟開始凝聚,化作無數暗紅色的晶石,懸浮在領域各處,散發出沉重卻不再令人崩潰的壓力。
“絕望可納,轉為向死而生之火!”
縷縷絕望氣息被白焰卷過,非但沒有熄滅白焰,反而讓白焰燃燒得更加冰冷、更加決絕。
“污染可容,成就滋養萬物之壤!”
最為詭異的污穢流光,沉降到領域底部,形成了一片不斷翻涌的、色彩斑斕的“土壤”,這土壤中,竟有點點微弱的生機開始萌發,雖然扭曲,卻真實存在。
“吾之領域,便是微縮的輪回!吾心所在,即是平衡的支點!”
“萬界傷口?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這‘無間乾坤’的第一塊基石!”
荊青冥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伴隨著領域的徹底擴張,將那龐大的“萬界傷口”生生包裹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