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的腐雨不知何時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令人窒息的死寂。虛空裂隙——“萬界傷口”——如一只巨大無朋的、流淌著污血的殘眼,冷漠地凝視著界外這渺小的擾動。裂隙深處傳來的搏動愈發沉重,每一次律動,都引得周遭破碎的規則星辰明滅不定,仿佛宇宙垂死的心跳。
那自裂隙深處涌出的,已非先前相對“單純”的污穢能量潮汐,而是凝聚了上古花仙文明無盡怨念與絕望的實體!它們形態扭曲變幻,時而如身披破碎花瓣甲胄、手持腐木長戈的猙獰士兵,時而化作由億萬張痛苦面孔匯聚而成的哀嚎洪流,時而又散作漫天飛舞、邊緣銳利如刀片的枯黑花瓣風暴……它們是被“凈化”背叛、被抽干生機、最終與污染一同沉淪的先祖之殤,是來自時間彼岸的復仇惡靈!
“枯榮軍——結陣!”
荊青冥的聲音穿透了怨念體的尖銳嘶鳴與規則扭曲的怪響,清晰落入每一具枯木衛與每一位追隨他的可控污染者心中。那聲音冷冽如冰,卻奇異地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狂濤中的礁石。
命令即出,無聲響應。
最先動作的是那支一直靜默拱衛在荊青冥身后,由他親手煉制的枯木近衛。它們曾是刺客、是追兵、是戰場上的魔化尸骸,此刻卻盡數化為最忠誠無畏的基石。這些枯木衛眼中跳躍著幽綠的魂火——那是被荊青冥以《枯榮道典》強行剝離、束縛并轉化的一絲痛苦怨念,此刻卻成了它們力量的源泉與執行指令的核心。
“咚!”
第一排枯木衛齊齊將手中由蝕骨花藤纏繞而成的長矛尾端重重頓在虛空之中。那并非實質地面,而是由它們自身散發的枯敗氣息與荊青冥黑蓮領域微弱輻射共同凝結的臨時力場。矛身深深插入,蝕骨花藤瘋狂滋長,瞬間彼此交織,形成一道遍布尖刺的、不斷蠕活的矮墻。
“咚!咚!咚!”
第二排,第三排……枯木衛層層推進,動作整齊劃一,仿佛一臺精密而冷酷的戰爭機器。它們以自身為樁,以吞噬生機、污穢靈魂的毒藤為索,以被祭煉得堅逾精金的枯朽軀干為盾。新的“樁”打入“矮墻”之后,更多的毒藤如狂蛇般涌出,不是向前,而是向后纏繞勾連后續的枯木衛,將它們的力量與自身緊密聯結。
這過程并非毫無代價。怨念洪流沖擊而至,最前線的枯木衛首當其沖。那些由上古戰死者怨念所化的虛影穿透了物理防御,直接侵蝕枯木衛眼中的魂火。不少枯木衛身軀劇烈震顫,體表瞬間爬滿更深的裂痕,甚至有個別魂火驟然熄滅,徹底化為真正的死木,崩碎在虛空之中。
但立刻就有新的枯木衛面無表情地踏前一步,補上缺口。后方,那些跟隨著遺塵谷主前來、尚且保有一部分自我意識的可控污染者們,紛紛施展能力。有人能凝聚短暫的凈化光幕(雖效果有限,卻能削弱怨念沖擊),有人能編織精神屏障,有人甚至能以一種近乎同源相吸的方式,短暫引開部分怨念體的注意力。
他們眼中燃燒著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絕。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防線被破,他們這些“半污者”將是那些怨念體最先吞噬、同化的目標。荊青冥和他們那危險的“無間花境”,此刻竟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于是,在這宇宙裂隙的邊緣,一幕奇景正在上演。
以枯木衛為骨,以妖異毒藤為筋,以無數可控污染者的微薄之力與堅定意志為填充,一道扭曲、猙獰、散發著死亡與生機詭異混合氣息的“長城”正在飛速成型!它并非巍峨堂皇,而是充滿了絕望的掙扎與冰冷的殘酷。墻面上,毒花盛開,花瓣艷麗卻滴落著腐蝕性的黏液;藤蔓蠕動,如同活物的觸須,隨時準備纏繞吞噬靠近的一切;枯木衛的身影在墻后若隱若現,如同墓碑林列。
怨念的洪流狠狠撞上了這道倉促卻堅韌的防線。
“轟——!!”
無聲的巨響在精神層面炸開。
最前沿的枯木衛成片地化為齏粉,毒藤寸寸斷裂。但更多的藤蔓立刻反卷而上,死死纏住那些怨念實體。蝕骨之花瘋狂汲取著怨念中的負面能量,雖自身也在快速枯萎發黑,卻有效遲滯了敵人的沖擊。可控污染者們齊聲嘶吼,或是噴出毒焰,或是操控殘骸碎片轟擊,拼盡一切阻擋。
防線劇烈扭曲,向內凹陷,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潰。枯木的碎裂聲、毒藤的崩斷聲、污染者的悶哼與慘叫、怨念體的尖嘯……交織成一曲毀滅的交響。
荊青冥獨立于長城之后,黑發在能量亂流中狂舞。他左眼中黑蓮虛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右眼則是一片冰冷的清明。他張開雙臂,十指微張,仿佛在虛空中牽引著無數無形的絲線。
整個“枯榮長城”與他氣息相連,成為了他身體的延伸。
他能感受到每一具枯木衛的承受極限,每一條毒藤的撕裂痛苦,每一位可控污染者靈魂中的恐懼與吶喊。龐大的壓力透過這些“連線”洶涌澎湃地反饋到他身上。他的嘴角溢出一縷暗金色的血液,體內氣血翻騰,經脈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
但他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掠奪!”
他心中默念,《枯榮道典》運轉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