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風暴的余波仍在遺跡核心區嗚咽嘶鳴,如同瀕死巨獸最后的喘息。破碎的法則碎片如同晶瑩的塵埃,在焦黑扭曲的大地上緩緩飄落,映照著穹頂那道逐漸彌合的空間裂痕,以及裂痕后漸漸隱去的、充滿不甘與怨毒的邪神瞳孔。
絕對的寂靜籠罩了匍匐在地的眾生。
無論是之前高高在上的仙宗長老,還是絕望悔恨的蘇清漪,或是道心破碎、面如死灰的林風,此刻都僵伏于地,連呼吸都近乎停滯。他們的目光,甚至不敢完全聚焦于那片風暴中心的唯一身影。
荊青冥獨立于滿目瘡痍之中。
他身上那件原本普通的弟子袍服早已在能量的極致沖刷下化為飛灰,此刻覆蓋軀體的,是由最精純的枯榮生死之氣自然凝結而成的戰衣——左半身如萬年古木之皮,蒼勁漆黑,蘊含著吞噬一切的寂滅;右半身則流淌著柔和純凈的白焰紋路,似初生嫩芽,煥發著滋養萬物的生機。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達成了詭異而和諧的平衡。
他微微攤開右手掌心。
那朵吸收了整個“凈世大陣”之力與邪神本源核心的奇卉,正靜靜懸浮。它不再是虛影,而是徹底凝實的存在?;ò昶岷谌缬酪?,深邃得能吸走一切光線,邊緣卻流轉著細微的銀色空間裂痕;花蕊處,一簇純凈如琉璃的白焰穩定燃燒,散發出的不再是灼熱,而是一種能撫平創傷、安定神魂的溫和力量。
白焰黑蓮。
生與死,枯與榮,凈與穢,毀滅與創造……對立的概念在這朵奇花上完美交融,成為了他道途的具象,也是他此刻權柄的象征。
他目光低垂,緩緩掃過腳下那些瑟瑟發抖的身影。那眼神中已尋不到半分昔日的自卑、隱忍,或是剛剛獲得力量時的狂喜與迷戀,只剩下歷經無盡沖刷洗禮后的絕對平靜,一種視萬物為芻狗的、近乎天道的漠然。
他的視線最先落在離他最近的蘇清漪身上。
這位曾經視他如敝履,最終又成為他人棋子的前未婚妻,此刻發髻散亂,華美的衣裙沾滿污穢與淚痕,姣好的面容上血色盡失,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茫然。她仰望著那道身影,望著那朵旋轉的黑蓮,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那白焰的光芒照在她身上,非但不能帶來溫暖,反而讓她感覺自己從靈魂到肉體都無比骯臟,無所遁形。
荊青冥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超過一息,仿佛看的只是一塊無關緊要的石頭。隨即,他看向了更后方癱軟在地的林風。
這位曾經的天驕,金系道途的寵兒,此刻本命靈劍徹底碎成了凡鐵,修為被荊青冥踏出能量旋渦時隨意的一指盡數廢去。他眼神空洞,嘴角殘留著血沫,華麗的劍袍破損不堪,再尋不到絲毫往日風采。凈化派的信念?正統的驕傲?在絕對的力量和顛覆認知的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最后,荊青冥的目光掃過那些以凈化派長老為首的老者們。他們一個個汗出如漿,頭顱深埋,恨不得將自身融入地底,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精心布局的“凈世”之陣,他們視若圭臬的“絕對凈化”理念,最終卻成就了他們一心想要清除的“人形污染源”,這是何等諷刺?
漫長的死寂之后,荊青冥終于開口。
他的聲音并不洪亮,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最深處,帶著一種奇特的回響,仿佛有萬千花葉在同時搖曳低語。
“昔日,爾等皆言,花仙柔弱,是為累贅?!?/p>
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只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仙宗正道,容不得半點污穢異端,凡有沾染,必當清除?!?/p>
“為此,可犧牲微末,可枉顧真相,可布局獻祭,理所當然?!?/p>
他每說一句,那些長老們的頭顱便垂得更低一分,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
荊青冥緩緩抬起左手,指尖縈繞著一絲精純的黑色寂滅之氣,同時又有一點微小白焰在指尖生滅。
“今日,我這‘累贅’,這‘異端’,掌生滅,定枯榮。”
“爾等生死,仙宗存續,乃至此界面對污穢之劫的未來……”
他微微停頓,指尖那點白焰黑蓮的力量微微蕩漾開來。
“……皆在我一念之間?!?/p>
“現在,”他的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卻足以凍結元神的寒意,“誰,才是累贅?”
“——”
最后三個字,如同最終審判的槌音,重重敲打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