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滅的風暴在遺跡核心肆虐,能量亂流撕扯著空間,將一切都染成灰白與混沌的色彩。凈世大陣的煌煌圣光與邪神殘肢的污穢邪能劇烈碰撞,產生的并非簡單的爆炸,而是一種更為徹底的、將萬物歸于虛無的可怕過程。
在這片連光線都無法穩定存在的絕地中心,荊青冥的身影卻如礁石般屹立。
不,此刻的他,已不再僅僅是“屹立”。
他的身體成為了這場毀滅風暴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奇點。極致綻放的黑蓮領域不再是簡單的百米范圍,而是化作一個半虛半實的混沌之卵,將荊青冥包裹其中。領域之內,景象詭譎而壯麗:無數妖異的花朵瞬息綻放,極盡絢爛,又在下一刻凋零成灰,化作最精純的生機與死意流轉。生與滅的循環在這里被壓縮到了極致,構成了一個不斷吞噬外界毀滅性能量,并以其為燃料維持自身存在的微妙平衡。
向死而生,《枯榮道典》的終極奧義,正在被他以最瘋狂的方式踐行。
“呃……!”
劇烈的痛苦席卷全身每一寸血肉,每一段骨骼,乃至更深層的靈魂。凈世之力要凈化他體內那“異端”的污染,邪神之力要將他同化為扭曲的一部分,而這兩股截然相反卻同樣恐怖的力量,又在他的引導下瘋狂對撞,產生的湮滅效應更是無差別地摧毀著一切。
他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個不斷被撕裂又不斷重組的戰場。皮膚開裂,鮮血尚未涌出便被蒸發;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又在磅礴生機的灌注下強行彌合。這種痛苦遠超以往任何一次吸收污染,是真正游走在形神俱滅邊緣的極致折磨。
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卻在痛苦中燃燒著令人心悸的冷靜與瘋狂。
左眼中,那朵黑蓮虛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蓮瓣開合間,貪婪地吞噬著周遭一切可利用與不可利用的能量,轉化為支撐領域和肉身的養料。右眼則倒映著領域內萬花誕生與寂滅的輪回,倒映著陣眼外蘇清漪那蒼白失神、寫滿震驚與無法理解的臉龐。
“為什么……為什么不躲……”蘇清漪癱坐在陣眼邊緣,被長老們以秘法護住,勉強未被卷入核心風暴,但她能清晰地看到荊青冥正在承受什么。那根本不是人類能夠承受的痛楚。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拯救家族的英雄,是凈化邪惡的陣眼,此刻卻眼睜睜看著那個被她棄如敝履的前未婚夫,主動踏入了這必死的絕地,并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抗衡著連宗門長老都恐懼的毀滅之力。
謊言被撕碎,所謂的“凈世”需要以活人為祭品,而她自己,不過是引誘祭品入局的誘餌。信仰崩塌的眩暈感還未過去,眼前荊青冥那宛若自毀般的瘋狂舉動,更是給了她靈魂重重一擊。
他……真的是怪物嗎?還是……?
無人能解答她的困惑。
陣外,以林風為首的凈化派長老們更是驚駭欲絕。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在凈世之光與邪神之力的碰撞下存活?!”一名長老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凈世大陣是他們準備了數十年的殺手锏,旨在一次性凈化邪神殘肢并滅殺荊青冥這個“人形污染源”,本該萬無一失。
然而現在,情況徹底脫離了掌控。
荊青冥非但沒有被瞬間湮滅,反而像一顆黑洞,正在瘋狂汲取著碰撞產生的毀滅能量!那混沌的領域,那生滅交織的異象,都透著一股令人心膽俱寒的、完全不同于已知任何力量體系的詭異氣息!
“他在吸收……他在吸收湮滅之力?!”另一位長老聲音發顫,道心幾乎不穩。這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吸收污染已是聞所未聞,吸收凈化與污染對撞產生的、更具破壞性的湮滅能量?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林風臉色鐵青,緊握的雙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他死死盯著風暴中心的荊青冥,看著對方那雖然痛苦卻異常挺拔的身影,一種冰冷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再次攫住了他。
他的金系劍道,追求的是極致的鋒銳與純粹,崇尚的是以絕對力量斬滅一切污穢。但此刻荊青冥所展現的,是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甚至無法用“正”或“邪”、“純凈”或“污染”來定義的混沌狀態。那是一種……更接近“本源”的恐怖?
“加固陣法!不能讓他成功!否則后患無窮!”林風厲聲嘶吼,試圖壓下心中的恐懼,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強行催動體內殘存靈力,注入腳下陣盤,引動更多凈世之光,試圖壓垮荊青冥。
其他長老也紛紛反應過來,驚惶之下,不顧一切地催動大陣。
更加熾烈的白光如同天罰之劍,轟向風暴中心。
然而,這足以凈化一座城市的磅礴能量涌入那混沌領域,卻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讓領域內萬花凋零重生的速度更快了幾分,讓荊青冥的身體劇烈顫抖,噴出一口灼熱的鮮血,卻未能將他摧毀。
那鮮血離體瞬間,竟化作一簇跳躍的黑色火焰,融入領域,反而使其更加凝實了一絲。
“沒用的……”荊青冥沙啞的聲音透過風暴傳出,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音,仿佛無數個聲音在同時低語,“你們的‘凈世’,你們的‘邪穢’,于我而言,皆是資糧……”
他緩緩抬起雙手,左眼黑蓮旋轉的速度驟然提升。
“既然你們如此慷慨,那這邪神殘肢……我便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