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青冥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邪神殘肢發出的混亂囈語,清晰地烙印在蘇清漪的腦海中。
“你…你說什么?”蘇清漪的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那“獻祭陣眼”四個字,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穿了她最后一絲僥幸?!矮I祭…我?”她猛地抬頭,看向高臺上肅穆而立的刑堂長老,“林長老!他說的是真的嗎?!”
林長老臉上的悲憫瞬間凝固,眼底閃過一絲被戳穿的驚怒,但旋即被更深的寒意覆蓋。他厲聲喝道:“蘇清漪!莫要被這邪魔蠱惑!他是在離間我們,阻撓凈化大業!速速穩住心神,催動陣法!此獠不死,你蘇家族人焉有命在?!”
“可…可他剛才…”蘇清漪混亂了,荊青冥的話如同魔咒,林長老的呵斥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她體內的陣眼之力因她的動搖而劇烈波動,整個光繭明滅不定,那束縛著邪神殘肢的凈化光鏈也隨之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殘肢趁機發出一聲更嘹亮的、飽含嘲弄的嘶鳴,仿佛在欣賞這場鬧劇。
“他在拖延時間!邪神正在掙脫!”另一位凈化派長老須發皆張,手中法訣連變,更多的靈力注入陣盤。“蘇清漪!想想你的族人!想想林風師侄!此獚若脫困,第一個死的便是你!速速獻祭自身,與邪神同歸于盡,才是大義!才是贖你引狼入室之罪!”
“同歸于盡…贖罪…”蘇清漪如遭雷擊,臉色慘白如紙。原來…這才是真相?所謂的“重要陣眼”,不過是一個被蒙在鼓里、等待獻祭的祭品?為了所謂的“大義”和“贖罪”,她連自己的性命,都成了可以被隨意犧牲的籌碼?
巨大的荒謬感和徹骨的冰寒瞬間淹沒了她。她想起了荊青冥那句“你只是他們的工具”,原來…他早就看透了嗎?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絕望在她胸腔里炸開,混雜著被欺騙的屈辱和被拋棄的怨毒。她體內原本純凈的靈力,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竟隱隱染上了一絲灰敗的氣息——那是被邪神低語趁虛而入的征兆!
“不…不應該是這樣…你們騙我…”蘇清漪失神地喃喃自語,眼神渙散。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剎那!
嗡——!
刑堂林長老眼中精光爆射,一直緊握在袖中的那塊古樸木牌猛地被他高舉過頭!木牌之上,一個扭曲的、仿佛由無數痛苦靈魂纏繞而成的符文驟然亮起,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邪異紅光!這紅光瞬間與籠罩蘇清漪的光繭連接!
“啊——?。?!”
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叫從蘇清漪口中爆發!那紅光如同活物,瞬間刺入她的眉心!她周身純凈的靈力光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染紅、污染!一股恐怖絕倫的抽取之力爆發!
她感覺自己的一切——生命、靈力、靈魂——都在被那血紅的木牌瘋狂抽取!她仿佛看到自己化作一縷青煙,被那木牌上的扭曲符文貪婪地吞噬!更讓她魂飛魄散的是,隨著這種抽取,她與下方那龐大邪神殘肢的聯系陡然加深了百倍!那混亂的囈語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化作了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她的腦髓!無數扭曲瘋狂的畫面在她識海中肆虐,她甚至看到了自己被林風拋棄、被族人唾罵、最終被那蠕動肉山徹底吞沒溶解的恐怖幻象!
“刑堂至寶‘噬魂令’?!”遠處觀戰的一位共生派長老失聲驚呼,滿臉駭然,“林老鬼!你竟敢動用此等陰邪禁器?!你抽取蘇清漪的生機魂魄,強行催化她與邪神的聯系,這是要把她活活煉成‘人丹’,引爆她來重創邪神!你好狠毒的手段!”
“閉嘴!成大事不拘小節!”林長老面目猙獰,全身靈力瘋狂涌入木牌,那符文紅光越發熾盛,蘇清漪的慘叫聲也越發微弱,身體肉眼可見地干癟下去,七竅中滲出的不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黑色污穢!“蘇清漪能為凈化邪神獻祭,是她莫大的榮耀!荊青冥!還有你們這些懦夫!好好看著吧!這就是對抗凈化的下場!大陣——啟?。 ?/p>
隨著他最后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整個“凈世大陣”的光輝猛然暴漲到極致,但原本神圣的乳白色光柱,此刻核心卻透著一股妖異的血紅!那血紅的核心,正是被“噬魂令”強行抽取、扭曲、放大的蘇清漪的生命與靈魂之力!
轟隆?。。?!
大地劇烈震動,仿佛地心都在咆哮。那龐大無比的邪神殘肢,仿佛受到了最劇烈的刺激,猛地停止了無意識的蠕動!
覆蓋其上的億萬只復眼,齊齊轉動,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聚焦!它們不再混亂無序,而是帶著一種古老、冰冷、俯瞰螻蟻般的漠然意志,鎖定了高臺上那散發著“美味”血光的人影——蘇清漪,以及她背后手持木牌的林長老!
一股遠比之前強大百倍、凝練千倍的精神沖擊,如同無形的海嘯,以邪神殘肢為中心,轟然爆發!
噗!噗!噗!
距離稍近的數十名凈化派弟子,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頭顱如同被重錘砸中的西瓜般紛紛爆裂!紅的白的漿液混合著逸散的黑氣濺射開來!稍遠些的弟子則如同被無形的鐮刀割倒的麥子,成片地倒下,身體抽搐,眼珠翻白,口吐白沫,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被混亂的囈語徹底吞噬了神智!
“不好!邪神意志蘇醒了!真正的‘心靈低語’!快守住靈臺!”共生派和隱秘派的長老們駭然色變,紛紛祭出壓箱底的法寶護住己方弟子,但仍有不少人被那無孔不入的精神沖擊掃中,陷入瘋狂或昏迷。
高臺之上,林長老首當其沖!他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惡寒瞬間凍結了他的靈魂,眼前不再是遺跡,而是無邊無際的血肉泥潭,無數腐爛的手臂從中伸出要將他拖入永恒的深淵!他手中的“噬魂令”木牌發出刺耳的哀鳴,上面的血色符文瘋狂閃爍,仿佛承受不住那來自更高維度的精神碾壓!
“噗——!”林長老狂噴一口鮮血,其中竟夾雜著細碎的內臟碎片!他引以為傲的化神期修為在這邪神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若非有“噬魂令”這邪異禁器分擔了部分沖擊,他恐怕瞬間就會魂飛魄散!但他眼中的瘋狂不減反增,死死抓住木牌,將蘇清漪當作最后的盾牌推向那精神沖擊的核心:“給我頂?。~I祭??!”
蘇清漪徹底絕望了。身體的劇痛、靈魂的撕裂、意識的混亂、以及被當作棄子盾牌的冰冷現實,讓她墜入了無邊的黑暗。在意識徹底泯滅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荊青冥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那雙眸子里,沒有同情,沒有憤怒,只有一片冰冷到極致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場早已預知結局的鬧劇。
就在這千鈞一發,整個凈化派陣營陷入巨大混亂,林長老強撐重傷,蘇清漪瀕臨徹底湮滅,邪神意志完全鎖定“噬魂令”血光,即將發動毀滅性攻擊的瞬間——
荊青冥動了。
他沒有沖向高臺,也沒有去救蘇清漪。他只是向前,平靜地踏出了一步。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