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遺跡的核心,早已不是烈火燎原的景象。曾經噴涌的地火被一股更龐大、更陰冷的力量壓制,如同被凍結的巖漿,凝固成詭異扭曲的黑色晶簇。遺跡中央,一個由無數流淌著凈化金紋的巨石構成的復雜陣圖,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煌煌威壓。陣圖的核心,不是預想中的陣眼石,而是一道由純粹凈化能量構成的巨大金色光柱,直貫遺跡穹頂破碎的虛空,仿佛連接著某個不可知的天外神國。
光柱之中,蘇清漪的身影若隱若現。她并非懸浮,更像是被無形的鎖鏈釘在了光柱的核心位置,臉色慘白如紙,曾經顧盼生輝的眼眸只剩下空洞的恐懼和深深的疲憊。華麗的衣袍在純凈到極致的光能沖刷下,邊緣竟在寸寸湮滅,露出其下微微顫抖的身軀。金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游走,每一次閃爍都帶來劇烈的痛楚,那是凈化之力在強行抽取她作為陣眼“引子”的生命本源和那絲被刻意引導、放大的“污染”氣息——林風承諾的,用于定位和獻祭荊青冥的“誘餌”。
“清漪,堅持住!”林風的聲音透過光柱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和緊繃。他站在陣圖外圍的一個關鍵節點上,雙手結印,周身金芒璀璨,本命靈劍懸浮于頭頂,劍尖直指光柱,源源不斷地將自身精純的金系靈力注入大陣。“為了蘇家,為了仙宗的未來!只要凈化了這萬惡之源,你就是最大的功臣!蘇家將永享仙宗庇護!”
他的話語如同最鋒利的針,刺入蘇清漪混亂的腦海。為了蘇家……為了族人……她想起被污染陰影籠罩的家族領地,想起族人絕望的眼神,想起林風信誓旦旦的保證——“凈世大陣”不僅能徹底凈化邪神殘肢,更能以荊青冥這個“人形污染源”為祭品,為仙宗帶來萬世太平,而她蘇家,將因她的犧牲獲得無上榮光和解脫。
犧牲?她看著光柱外,荊青冥的身影正一步步走來。他走的很慢,黑色衣袍在陣圖散逸的能量亂流中獵獵作響,左眼瞳孔深處,那朵妖異的黑蓮緩緩旋轉,幽光閃爍,仿佛在平靜地審視著這精心布置的殺局。
恐懼再次攫住了蘇清漪的心臟,比凈化之力的灼燒更甚。林風說過,荊青冥踏入陣眼核心的瞬間,就是大陣全力發動、將其徹底煉化之時!她看到他眼中倒映的金色光柱,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模樣。那個曾經被她棄如敝履、譏諷為“柔弱累贅”的花匠之子,如今卻掌握著她的生死,甚至整個局面的走向。悔恨如同毒藤,在心底瘋狂蔓延。
“荊青冥!止步!”一位須發皆白、身著凈化派長老袍服的老者厲聲喝道,他站在林風對面,同樣是陣圖的關鍵節點操控者。他手中托著一塊古樸的木質令牌,令牌表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此刻正與陣圖共鳴,散發出比林風更古老、更磅礴的凈化之力。“此乃‘凈世大陣’核心,蘊含無上凈化神威,專為誅滅邪魔本源而設!爾這孽障,身負污穢,若再靠近,必引動神罰,形神俱滅!還不速速束手就擒,獻祭自身,為你的罪孽贖罪,也為這方天地換取一線生機!”
老者的話語正氣凜然,帶著一種審判眾生的威嚴。周圍,數十名凈化派的精銳弟子嚴陣以待,靈力涌動,結成防御陣勢,緊張地盯著荊青冥的一舉一動。空氣中彌漫著肅殺與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場神圣獻祭的開場。
荊青冥的腳步在陣圖邊緣停住。他抬起頭,目光掠過威嚴的長老,掃過嚴陣以待的弟子,最終落在光柱中痛苦掙扎的蘇清漪臉上,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憤怒,沒有畏懼,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凈世大陣…獻祭…”他低聲重復著這兩個詞,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能量亂流的呼嘯,傳入每個人的耳中。“真是…好大的手筆。”
他的視線轉向那位手持木牌的長老,特別是他手中那塊散發著古老氣息的令牌,黑蓮之瞳微微收縮了一下。腦海中,系統冰冷的提示音突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絲異常的波動:
【警告!警告!檢測到超高濃度‘規則級’凈化能量源!目標鎖定:‘凈世大陣’核心!能量強度:SSS+!威脅等級:滅世級!】
【警告!檢測到目標能量源存在‘獻祭’規則鎖定!鎖定目標:用戶本體!】
【警告!檢測到‘花仙祖源’(污染態)與‘凈世本源’產生劇烈沖突!沖突等級:根源級!】
【提示:吸收湮滅該能量源為唯一生存途徑!強制激活終極預案——‘向死而生’!執行倒計時:10…9…】
冰冷的數字在荊青冥的意識視野中無情跳動。
林風見狀,以為荊青冥被長老的威勢和陣法的恐怖所震懾,心中狂喜,臉上卻維持著大義凜然的肅穆:“荊青冥!你看到了?此乃天威!非人力可抗!你身負邪魔污染,本就是天地不容的異類!今日能成為凈化邪神殘肢、拯救蒼生的祭品,是你唯一的救贖之路!難道你還要執迷不悟,拖著清漪,拖著整個遺跡,甚至拖著仙宗無數生靈為你陪葬嗎?!”他刻意將蘇清漪和蒼生的重量壓在荊青冥身上,試圖用道德和恐懼迫使他主動踏入死地。
光柱中的蘇清漪身體猛地一顫,哀求的目光投向荊青冥,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凈化之力帶來的劇痛讓她面容扭曲。
荊青冥的目光從倒計時上移開,再次看向林風。那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最后的表演。
“陪葬?”他輕輕搖頭,像是在否定一個極其荒謬的笑話。“林師兄,你還是如此…天真。”
他的目光越過林風,再次聚焦在核心光柱上,聚焦在那塊散發著古老凈化氣息的木牌上,黑蓮的旋轉驟然加速。
“你們以為,這陣法…是為我而設的囚籠?”荊青冥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和決絕,“你們以為,獻祭我的污穢之軀…就能換來所謂凈化?”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準那通天徹地的金色光柱,也對著光柱中痛苦不堪的蘇清漪。
“錯了。”
話音落下,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在凈化派長老和林風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在蘇清漪驟然瞪大的瞳孔里——
荊青冥的身影,動了!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更沒有所謂的“被逼入絕境”。他如同撲火的飛蛾,又像歸海的游魚,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決然,一步踏出,主動地、義無反顧地,跨入了那號稱能煉化邪神、滅殺萬物的“凈世大陣”核心光柱!
轟——!!!
整個天火遺跡,不,是整個被陣法籠罩的空間,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