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花境深處,核心大殿。
這座由扭曲枯木與妖艷毒花共同構(gòu)筑的大殿,此刻正彌漫著一種奇異而壓抑的氛圍。穹頂由無數(shù)交織的藤蔓構(gòu)成,藤蔓上垂落的并非綠葉,而是一串串散發(fā)著微光的、劇毒的花苞,它們的光芒足以照亮殿內(nèi),卻投下令人不安的、搖曳的陰影。地面并非石板,而是堅韌的黑色根系盤結(jié)而成,踏上去帶著詭異的彈性,仿佛踩在某種巨大生物的皮膚上。
荊青冥高踞于大殿盡頭的王座——那并非黃金鑄就,而是由一截巨大、漆黑、表面布滿詭異螺旋紋路的古樹根瘤雕琢而成。王座周圍,數(shù)朵形態(tài)猙獰、花瓣邊緣流淌著暗紫色汁液的魔花靜靜懸浮,如同最忠誠的衛(wèi)士。
他閉著雙目,指尖無意識地在王座扶手上敲擊著。扶手上,一朵微縮的白焰黑蓮虛影若隱若現(xiàn),生機與毀滅的氣息在其中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殿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那些劇毒花苞偶爾發(fā)出的、極細微的“嘶嘶”聲,那是它們在緩慢吞吐著空氣中游離的稀薄污染能量,如同呼吸。
遺塵谷主墨塵,一個身形瘦削、面容籠罩在一層薄薄灰霧下的男人,恭敬地站在階下。他身上的氣息駁雜,既有修士的靈力波動,也纏繞著被強行壓制、卻依舊頑固的污染氣息。他正在匯報著花境邊緣新收容的幾位“半污染者”的情況。
“……那名來自‘蝕骨沼澤’的獵戶,體內(nèi)侵蝕已達心脈邊緣,但求生意志極其堅韌。屬下已按律主吩咐,將其安置于‘凈穢池’邊緣,由枯木衛(wèi)看守,引導其嘗試吸收池中逸散的溫和污染以壓制體內(nèi)暴亂。初期反應尚可,只是……”墨塵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長期與污染對抗的疲憊。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遙遠天際、又似直接響在靈魂深處的震顫,毫無征兆地掠過整個大殿。
王座上,荊青冥敲擊扶手的手指驟然停頓。
接下,墨塵的匯報也瞬間中斷。他臉上籠罩的灰霧劇烈地翻滾了一下,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他感覺體內(nèi)的污染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不受控制地波動了一瞬,隨即被自身強壓下去。這波動極其短暫,若非他長期與污染共生,幾乎難以察覺。
但荊青冥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那震顫并非作用于肉體,而是直接撼動了他血脈的源頭!仿佛一根沉寂了萬年的琴弦,被一只無形的手指狠狠撥動!
他猛地睜開雙眼。左眼深處,那朵妖異的黑蓮印記仿佛受到刺激,驟然亮起,墨色流淌,幾乎要透出瞳孔。一股冰冷而灼熱的奇異感覺,順著脊椎直沖大腦。
“……只是什么?”荊青冥的聲音響起,低沉平靜,聽不出絲毫波瀾。但他的目光卻沒有看向墨塵,而是穿透大殿的穹頂,望向那片由枯木枝椏和劇毒花苞交織而成的“天空”,仿佛在追尋著那縷已消散無蹤的異動源頭。
墨塵壓下心中的驚疑,繼續(xù)道:“只是他體內(nèi)原有靈力與污染沖突過于激烈,‘凈穢池’的平衡之力似乎只能暫緩,難以根治。若要長久,恐怕……”他頓了頓,謹慎地說,“需要律主您的‘枯榮道典’之力,強行梳理……”
荊青冥的指尖,那朵白焰黑蓮的虛影微微閃爍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應墨塵的話,心神依舊沉浸在那瞬間的異樣感知中。
不是錯覺。
那震顫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呼喚感。古老、悠遠、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悲傷和……一種急切的警告?
“此事容后再議。”荊青冥終于將視線收回,落在墨塵身上,那目光深邃如淵,帶著無形的壓力,“繼續(xù)觀察。若有失控跡象,按律處置。”
“是,屬下明白。”墨塵躬身應下,心中凜然。他感覺此刻的律主,雖然表面平靜,但周身散發(fā)的氣息比剛才更加凝練、也更加危險,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下去吧。”荊青冥揮了揮手。
墨塵不敢多言,再次躬身行禮,身影融入殿內(nèi)濃郁的陰影中,悄然退去。
大殿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寂靜,只剩下荊青冥一人。
他靠在冰冷的王座靠背上,左眼的黑蓮印記光芒緩緩內(nèi)斂,但那份異樣的悸動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開的漣漪在血脈深處持續(xù)擴散。
“系統(tǒng)?”荊青冥在心中默念。
沒有回應。
那道冰冷、機械、卻伴隨他一路從絕境走向巔峰的聲音,此刻如同陷入了沉睡。自從無間花境建立,吸收了遺跡核心湮滅的巨大能量后,系統(tǒng)就變得格外沉寂,除了基礎(chǔ)的污染吸收和解析功能,很少主動發(fā)聲。但像現(xiàn)在這樣,在感受到如此強烈血脈異動后依舊毫無反應,是第一次。
這反常的沉默,讓荊青冥心中那絲疑慮的陰影更重了一分。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縷精純的污染能量在他指尖凝聚,化作一團跳躍不定的黑色火焰。火焰中,點點微弱的白芒閃爍,如同星屑。這是融合了遺跡核心湮滅之力后,他力量的新形態(tài)——更加凝練,也更加霸道。
他嘗試著將這縷力量緩緩注入血脈,循著之前異動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探尋。